“哦?怎么为本侯排忧解难?”朱亮祖也拢着浓密的虬髯,饶有兴趣的问道。何迪便将他们的打算跟朱亮祖和盘托出。朱亮祖听完登时就垮了脸:“什么馊主意,本侯现在躲他还来不及,你们竟然让我往上凑。”“侯爷,在下明白你的想法,无非就是等到朝廷没时间换帅,自己就安全了。”何迪笑道。“知道还给老子添堵?”朱亮祖没好气道:“都老老实实待着,等老子安全了你们就安全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明白吗?”“侯爷说的是,但问题是楚王殿下会这么配合吗?”何迪却幽幽道:“他要是想对付侯爷,难道不知道要趁这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当然知道,所以本侯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儿子被他抓了都装不知道。”朱亮祖阴着脸道:“不就是为了熬过这段时间去?有什么事,等下个月再说。”“唉,侯爷真是当局者迷啊。”何迪听了直摇头,苦笑看着朱亮祖道:“伱不惹他他就不惹你了?楚王殿下救下了道同,抓了徐臬台,仅凭这两个人的口供,就能要了你的命。”“……”朱亮祖没有马上否认,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徐本雅应该不会出卖我。”“哈哈,侯爷太自信了。”何迪冷笑一下道:“据可靠消息,徐本雅已经怂了,表示什么都愿意招。但是道同没有当场问话,说什么火候还不到,还得再打几天。”看一眼脸色煞白的朱亮祖,何迪轻声道:“但到底是火候不到,还是想私下单独问话,就不得而知了。”“他一家老小都在你们船上,徐本雅不管他们死活了?”朱亮祖恨声道。“管啊,所以才撑了这么多天。”何迪叹气道:“可是人的忍耐力终究有限,他受不了折磨,终究会开口的。”“本侯给他的鹤顶红,他怎么不吃呢?”朱亮祖闷声问道。“一进去就被搜出来了,楚王的手下经验丰富,徐臬台将药瓶藏在谷道中,依然被他们找到了。”何迪不愧是地头蛇,这种事情都知道。“嗯……”朱亮祖终于不说话了。何迪继续打击他道:“道同和徐臬台的口供,就能完美证明,侯爷为了逃避惩罚,命法司罗织罪名,反诬道同。更严重的是,你竟然欺君罔上,企图利用皇上性情急躁的毛病,借刀杀人,让皇上下旨处死道同。”顿一下,他放缓语调,阴森森道:“但凡有点权势者,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愚弄,更别说唯我独尊,自诩英睿无比的皇上了。侯爷你说,楚王殿下把两人的口供提上去,再安排几个御史弹劾一下,皇上能不能饶你?”“别说了!”朱亮祖一拍桌子,色厉内荏道:“那他怎么不发急报?还在等什么?!”“当然是投鼠忌器了。”何迪说完歉意的笑笑道:“抱歉侯爷,不是说恁是老鼠,只是打个比方,说明楚王殿下担心抓了你,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侯爷手掌十几万大军,身系统一大业,举足轻重,不可擅动啊。”这话听得朱亮祖神情稍霁,自尊心感到些许安慰。“再者,抓了侯爷,就会牵连到我们。在不知道咱们联系有多深,有多少人牵扯其间之前,他同样不敢轻举妄动。”何迪接着道:“否则万一广东叛了,军队又乱了,这祸闯的可就大了去了。就算他是双亲王,是皇上的儿子,也一样负不起这个责任!”“嗯,有道理……”朱亮祖不由点头道:“这些天本侯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像你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听你一说,这心里终于敞亮了。”“你说的没错,本侯缩在家里确实毫无意义,反而平白让人看轻了。”他的眼睛便恢复了神采,昔日的气势也一点点回来了。“这就像打仗一样,你就是不想交锋,也不能一味的示弱,得让对方明白,你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和能力,他才会选择和平。”朱亮祖接着沉声道:“本侯整天在家里缩着,只会让楚王误以为能拿捏我,反而在诸事不顺时,很可能会不管不顾,将证据捅到朝廷去,那时候反而麻烦了。”“侯爷终于想通了!”何迪笑着拊掌道:“就是得让他明白你的实力,明白我们广东土著会跟你共进退,他才会……”“投鼠忌器。”朱亮祖接茬道。“这可不是我说的。”何迪不禁莞尔。“哈哈哈!”朱亮祖放声大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布政司后院,八面来风阁。话说老六来广州之后,就一直在这座还算凉快的阁子里待着,腚上的伤好利索了也不出去。广东这鬼天气,实在太他妈热了。本来以为南京苏州的夏天就够难熬了,没想到跟岭南一比,小巫见大巫了。同样的湿热,在南京只是一种感觉,到了广州却化为灼热的粘稠感。太阳毒辣暴烈,充足的雨水落在地上就被蒸发。人在氤氲的水汽中行走,宛如游鱼,在户外只消片刻,就能忘记自己是陆生动物。朱桢这种从江南来的都受不了,到了没几天就开始热气攻心,爆痘、喉咙痛、起痰甚至失眠,整个人都燃起来了。所以他整日躲在阁中,左手凉茶,右手老汤,冰块风扇、刮痧拔罐,跟热气作斗争。朱桢终于真切的感受到岭南为什么叫烟瘴之地,朝廷官员为什么视流放岭南为不归路了。“本王终于知道,苏东坡写下那句‘试问岭南应不好’时到底在想什么了。”他让人给满头大汗的道同端来凉茶道:“感觉这么热的天派你出去都是罪过。”“殿下是初来乍到不习惯,时间久了也抗热了。”道同接过凉茶,一口气喝下大半碗,抹抹嘴道:“不也没耽误广东人世代在这里繁衍吗?他们还下南洋去更湿更热的地方搵食呢。”“确实,人的适应力太强了。”朱桢感慨的点点头,不过他还是选择将来到温带定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