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僧四人匆忙入城,借着夜色,还真没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行到王小二店门首,只听得里边叫哩。有的说:“我不见了头巾!”有的说:“我不见了衣服!”
行者只推不知,引着他们,往斜对门一家安歇。那家子还未收灯笼,即近门叫道:“店家,可有闲房儿,我们安歇?”
有妇人应道:“有有,请进请进。”
四人才快步走近,又把这白马放到后院,四人到楼上安歇,有小二端着油灯上来,孙悟空一伸头把油灯吹灭,笑道:“这般大又明的月亮,用不到油灯。”
小二面上带笑,心中嘀咕几句,还是转身下楼。
小二下楼,又有一妇人和丫头上来,丫头端着四碗清茶,妇人就站在门前,也不走进房间,就这么和孙悟空交谈着。
“几位是从哪里来?做的什么营生啊?”
孙悟空笑道:“我们是北方来的,算是贩马的。”
妇人笑道:“我这贩马的可少。”
“哈哈,这一位是唐大官,这一位是朱三官,这一位是沙四官,我是孙二官。”
“正是异姓同居,共有十个兄弟”
孙悟空口若悬河,但也编的有理有据,妇人多问几句,心中也就信了几分。
“我这里是上、中、下三样。上样者:五果五菜的筵席。狮仙斗糖桌面,二位一张,请小娘儿来陪唱陪歇。每位该银五钱,连房钱在内。”
妇人说着店内花样。
孙悟空笑道:“我这钱好似不够请个小娘的哩!”
妇人又道:“中样者:合盘桌儿,只是水果、热酒,筛来凭自家猜枚行令,不用小娘儿,每位只该二钱银子。”
孙悟空暗暗点头,道:“那第三样呢?”
“第三样倒是不方便说,怕污了几位。”
妇人回道。
“且说,且说,这怕個甚!”
孙悟空摆手道。
妇人道:“下样者:没人伏侍,锅里有方便的饭,凭他怎么吃;吃饱了,拿个草儿,打个地铺,方便处睡觉;天光时,凭赐几文饭钱,决不争竞。”
猪八戒一听,当下一拍掌,“造化,造化!老朱的买卖到了!等我看着锅吃饱了饭,灶门前睡他娘!”
云头上,陆寅哈哈一声,差点从云上掉下去,这呆子,在掉链子这方面还真没让人失望过。
孙悟空瞪了眼八戒,道:“兄弟,说那里话!你我在江湖上,那里不赚几两银子!把上样的安排将来。”
妇人欣喜,忙下去安排,孙悟空又追了上去,让妇人把饭菜做成斋饭,上了几壶素酒,师傅不喝,他们兄弟三个喝上两口。
万事俱备,唐僧却烦恼起来,低声道:“今夜怎么睡?”
孙悟空回过身来,“楼上睡啊!”
唐僧摇头道:“不稳便。我们都辛辛苦苦的,倘或睡着,这家子一时再有人来收拾,见我们或滚了帽子,露出光头,认得是和尚,嚷将起来,却怎么好?”
猪八戒哼哧抬头,附和道:“是啊!师傅说的对啊!”
孙悟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当下开门又找了那妇人,道:“我们在那里睡?”
妇人道:“楼上好睡。又没蚊子,又是南风。大开着窗子,忒好睡觉。”
孙悟空一个劲摇头,“睡不得。我这朱三官儿有些寒湿气,沙四官儿有些漏肩风。唐大哥只要在黑处睡,我也有些儿羞明。此间不是睡处。”
陆寅暗处听着哈哈大笑,这孙悟空终究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这理由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妇人听完,面上不见慌乱,一转下去,却唉声连天,听得自家女儿都有些难受。
“母亲,怎了?”
妇人叹息一声,把这孙悟空等人行径又说了一遍,女儿也楞在原地,一声叹息。
母女两人竟一时沉默下来。
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几息后,女儿突然想到:“母亲,父亲在日曾做了一张大柜。那柜有四尺宽,七尺长,三尺高下,里面可睡六七个人。教他们往柜里睡去罢。”
若是平常,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口,眼下妇人也没了什么主意,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询问。
谁知,孙悟空拍手叫好:“好好好,正是这个,正是这个!”
妇人欲哭无泪,应承下来,吩咐小二把柜子备好,让师徒四人下来住进柜子里。
行者引着师父,沙僧拿担,顺灯影后径到柜边。八戒不管好歹,就先行进柜去。沙僧把行李递入,搀着唐僧进去,沙僧也到里边。孙悟空问道:“我的马在那里?”
旁有下人道:“马在后屋拴着吃草料哩。”
孙悟空叫道:“牵来。把槽抬来,紧挨着柜儿拴住。”
这才进去,叫:“赵妈妈,盖上盖儿,插上锁钉,锁上锁子,还替我们看看,那里透亮,使些纸儿糊糊,明日早些儿来开。”
妇人无奈应下,一一照做,直到夜深才各自睡去。
陆寅在云头浑身颤抖,“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哈哈哈哈哈!”
这还没完,得意于师徒四人和店家的努力,此时天气炎热,又闷住了气,柜子也被纸糊上,又热又闷。
弄得四人毫无睡意。
只能你挤我,我挤你,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扇扇风,四人也都非凡类,直到半夜,才迟迟睡去。
孙悟空天生石猴,不冷不热,也毫无睡意,只是嚷道:“我们原来的本身是五千两,前者马卖了三千两,如今两搭联里现有四千两,这一群马还卖他三千两,也有一本一利。够了,够了!”
当下并无任何人回答,却有一跑堂的听见了,心中起了恶念。
店家平日只有妇人母女两个,近几天勉强是行商旺季,这才招揽了不少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