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纺织的工作场地在蒋贝贝和柳错金房屋的对面,和狄婉玲的磨坊在一条线上,沈虎造纸的小作坊也在这边,还有那晒稻场,与李寸心他们这一排的居民屋相对。
纺织的场地是四间草棚将中央空地围成一圈,虽然简陋,但场地宽敞,通风遮阳,春夏秋季都能使用。
场地中央坐了一圈人,每人身旁放着一只竹篮,篮子里装的是捻好的线团,跟前是一堆赭黄的苎麻皮,村民把这苎麻皮撕成一丝丝,将两根捻成一根,这线比蛛丝也粗不了多少,用力了容易断,分神了容易乱,是个精细活,所以众人坐在棚子外头光线好的地方。
最远处和靠东侧的棚子里有四台织机,织娘们穿梭引线,脚上踩着踏板,梭子穿过经线的摩擦声、拉动提综杆的咔嗒声、踏板的传动声有节奏地传来。靠东侧的棚子外头有两副架子,绕好了捻好的麻线,正在上米浆。
靠西侧的棚子里,村民们也围坐成一圈,中间堆的是枯黄的丝瓜,丝瓜在藤上长久了,中心会长出丝瓜络,到那时候就不适合食用了,李寸心去年特意留了一部分丝瓜让它在藤上长,等它长出丝瓜络,等它种子成熟,而今这些丝瓜已经干枯,表片像是枯叶,轻轻一捏便破碎了。
村民将丝瓜表皮清理干净,剪开一个口子,将那些黑色的种子倒出来收集。剩下那海绵也似的丝瓜络,也是个宝贝,裁剪压平以后会被制成一双双鞋垫。
最近处靠道路边的棚子里,围坐的村民正在缝制麻袋,为今年将要丰收的粮食提供盛装的器具。边上堆起来的麻袋已经和坐着的村民差不多高了,有人问道:“差不多了吧,做这么多用得着吗”
马上有人喝道:“呸!乌鸦嘴,什么用不着,今年丰收,不够用差不多!”
这秋收现在是村里人最记挂的事了,简直快成一块心病了,那人轻轻拍了了下自己嘴巴,说道:“口误。”
李寸心从外头进来,招呼道:“正忙着呢。”
村民们唤道:“村长。”
李寸心信手拿起一只麻袋瞧了瞧,或许是跟天赋有关,这麻袋的大小跟现代大麻袋差不多,能装两百斤左右粮食,“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你好好歇着就是帮忙了。”李寸心身后传来这道声音,她回头看去,蒋贝贝抱着水壶过来,身旁跟着一个村民拿着碗,蒋贝贝走到棚子里,“腰都没好全,你可别在我这里折腾,要是扯着哪里,柏玉回来不得拿刀劈了我。”李寸心脾气好,蒋贝贝又跟着云琇和夏晴她们有样学样,之前柔柔弱弱的人,现在也学得时不时调侃两句李寸心逗逗乐。
李寸心反驳道:“柏玉哪有那么凶。”
蒋贝贝轻笑道:“是,是,柏玉不凶。是文姐、云琇、夏晴凶好不好,你是村里人的心肝宝贝,磕了碰了不得了,快点给我回去歇着。”一句话逗得旁边的村民都笑了。
蒋贝贝把水壶递给一边的村民倒水喝,转身把李寸心赶出了棚子。
李寸心顺着道路往前,没走多远便能听到施工地上传来的吆喝声。
“夏晴,给我把那支木槌递上来。”
村子基建设施的事已经迈入下一个阶段,地基搭好了,便是往上添砖加瓦。村子最先修的还是储存粮食的粮仓,以及各类物资存放的仓库,现在人口倍增,现有的仓库容量已经不够用,村民们都有住的地方,不过是挤一挤,民房不是最紧急的,反而收成的时候逼近了,粮食得有地方存放,村民能等,粮食可等不得。
房屋已经成型,地面上堆积的木料旁,工匠们正将榫头敲进榫眼里,木槌击打木头发出通透的绑绑声,屋顶上好了房梁,村民们斜跨着屋
脊,正在铺瓦片,瓦片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上头的人喊着,“赵工,没瓦了。”
赵蓬莱说道:“马上吊上来。”
夏晴送完了木槌回来,望着那房梁,感慨道:“我想起我们第一次修错金那冶炼的小工坊的时候上梁,于木阳那家伙闹着嚷着要吃鹅呢。”
沈虎听了,在一旁笑话道:“还有这事”
赵蓬莱说道:“于木阳家乡那边上梁要请客吃饭的,是他们那边的风俗。当时我们这梁一上,他就把这鹅惦记上了。你不知道,那时候咱们村子就村长、柏玉、许叔和我们几个,一共十来号人,住着的还是后边那土坯屋子。那时候厨房就云琇一个人忙活,厨房没什么油,也现在这么多香辛料,下饭的菜最多的就是白菜萝卜,偶尔吃上一条咸鱼。我们头次搭伙去东湖,捉了五只肥鹅回来,云琇把它和菱角一起炖了,菱角炖的粉粉糯糯,咸鲜咸鲜,那鹅炖的汤上飘着一层厚厚的油脂,里头的肉都炖烂了,一撕下来也不晓得流的是汤汁还是肉脂。除了村长,我们都是刚吃上饭不久的,能有一碗白米饭吃都香的了不得,你说说,遇上这道菜,怎么能不惦记上,别说于木阳,我们也馋,要不是这鹅得用来繁殖,早被宰了。”
周围的人都被赵蓬莱吸引了主意,听他说到那炖鹅是什么滋味时,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咽口水。
就赵蓬莱这番描述,真是没办法让人不馋。这种禽类养殖,用途一向分两种,产蛋类和肉类。产蛋类专为提供食用的蛋以及孵化繁衍用的受精蛋;肉禽类的则不需要它产蛋,要骟,专为养这一身肉,供给肉食。
可他们的条件还没富裕到专门来养殖肉用鸡,禽类都未阉割。村民们寻常的肉食多是猪肉和兔肉,很少宰杀鸡鹅,因为要留着这些鸡鹅生蛋。后头来的村民还没吃上这鹅肉,新村民就更不用说了。
赵蓬莱又道:“当时我们人少,担子不像现在这么重,等到上完了那梁,差不多入冬的时候,不光做了烧鹅,还宰了猪,那烧鹅皮脆肉嫩多汁,蘸上梅子酱,把于木阳吃得满嘴流油。”
这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候,肚子里的早饭经过一上午的劳作,早就消耗光了,脑海一有画面,口腔就分泌唾液,饥渴的肠胃也搅动起来,更有甚者,肚子直接咕噜噜叫了出来。
屋顶上的村民哭丧着脸,“赵工,你别说了,我饿得手上都快没力了。”
赵蓬莱笑道:“我说这些啊,是想叫你们知道。那时候于木阳上了房梁,能讨鹅吃,我们上了房梁,也得有鹅吃,村长不能厚此薄彼啊,对不对!”
“对!”屋顶和屋前的人齐声吆喝,不绝的‘对’字把屋后头的人也吸引了过来,好奇地询问旁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赵蓬莱重重地落下这个转折词,说道:“当年,我们人手只有十来个,缺东少西的,修了炼金的工坊,修了村长的新房,我们才犒劳了自己一顿好的,现在,我们几十倍的人,要工具有工具,要人手有人手,就修个仓库,你们好意思找村长要大餐吃,你们羞不羞!”
赵蓬莱这话风转得太快,把村民们给吹懵了,没人吭声。
赵蓬莱说道:“我们要是能在年前把所有村民的住屋给建齐全,我亲自去跟村长说,给你们办桌全鹅宴,就是把村子里这大鹅宰绝种了,也叫你们吃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