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他悄无声息地潜行,朝着谢挽幽离开的方向而去。
……
封燃昼猜到没错,谢挽幽到了后山,见到师尊后,第一时间就问起了封燃昼的事:“师尊,您今晚给玉英殿的那个合欢
宗弟子解禁了吗”
宗主微微颔首:“是为师所为。”
竟然真的是师尊亲自放他出来的……谢挽幽暗想,那她今晚岂不是真的误会了那狐狸精
这时,宗主温声问道:“挽幽,可还记得为师之前同你说的话”
谢挽幽收回思绪,点点头:“记得,师尊说过,服下洗经伐髓丹后,要尽力保持灵台清明,不能强行运气。”
“不错。”宗主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切勿多想。”
寒潭靠近崖壁的地方,有一处小平台,谢挽幽脚尖轻点水面,在那里坐下,盘起双腿,摆出打坐的标准姿势,背后便是飞流而下的瀑布,顷刻间就将她浑身都打得湿透。
谢挽幽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里面的洗经伐髓丹,只微微犹豫一秒,便下定决定,将它送入口中。
洗经伐髓丹几乎是入口即化,谢挽幽还没尝出是什么味,就感到一股猛烈的痛意从四肢百骸袭来。
只在须臾之间,谢挽幽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若不是冰冷刺骨的瀑布浇在她的身上,让她及时找回了些许神智,她或许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疼得昏死过去。
浑身的经脉都被一寸寸撕裂,而后再重塑一新,这种疼痛来一次就已经十分恐怖了,但洗经伐髓丹的药效,就是让经脉一次次撕裂重塑,一次次扩宽扩大,直到它足够坚韧才会停下。
这就意味着,谢挽幽要忍受好几轮这种炼狱般的疼痛。
谢挽幽总算知道为什么师尊让她做的,唯有保持灵台清明和不要强行运气这两件事了。
因为在这种剧烈的疼痛下,她根本做不了别的事,也完全顾及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万蚁噬咬,又像是被撕开了一遍又一遍,浑身都在喧嚣着疼痛,每个毛孔都饱涨到要炸开。
谢挽幽唯有反复告诉自己,她还要回去接小白,她不能就此倒下,才能堪堪支撑下去。
渐渐的,一轮又一轮如潮水般袭来的剧烈刺痛渐渐散去,谢挽幽根本没有松口气的时间,另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即刻接踵而来——是狂暴的冰灵力疯狂涌入了新生的经脉。
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锋利如刀,一下子就把新生的经脉再度割裂,这还不够,它来势汹汹,只在几息之间,便开始沿着遍布全身的经脉迅速游走。
这下,谢挽幽的皮肤不再渗出杂质,而是开始渗血。
在瀑布的冲刷下,她身下的寒潭转眼间染上了血色。
谢挽幽咬牙,心中暗道倒霉。
她那幺蛾子冰灵根又开始给她搞事了。
她想运气把这股发疯的冰灵气截停,想起师尊的嘱咐,才强行忍了下来。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了,全部的心神都在固守灵台清明上。
在发现谢挽幽灵力暴乱后,宗主和众长老第一时间飞身到了她的身边,一同结印,压制住了谢挽幽体内暴乱的灵气。
宗主一手按在谢挽幽的眉心,观察她体内灵气的走向,沉声道:“封关元穴。”
一位长老依言封穴。
那灵力游走的方向受阻,又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宗主道:“封中极穴、左章门穴、左期门穴。”
另一个长老迅速封了这三个穴位。
一层冰霜悄然从谢挽幽身下蔓延开来,不多时便冻结了一小片的潭水,但它却没停下,冰面缓慢地向更远处延伸,俨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个长老见此脸色一沉:“好强的灵根,光压制住恐怕不行,要么将灵力生生耗尽,要么就找到完全克制这灵根的火,方能彻底将暴乱的灵气安抚下来。”
另一位长
老皱眉道:“我们的火都不行,挽幽修为尚浅,经脉也刚刚重塑,恐怕会伤到她。”
其他长老纷纷皱眉,看向宗主。
宗主神色不动,忽而察觉到什么,只道:“来了。”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
什么来了
……
谢挽幽感到浑身发冷。
冷,好冷……
她浑浑噩噩,只想赶紧找到被子之类的东西裹到身上。
她想起了小白,它小小一团,抱在怀里,暖乎乎的。
可她伸手去摸,蹲在地上歪着头看她的小白却如镜花水月一般,一下子消散了。
小白——小白!
谢挽幽慌了,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她跑在一条窄小黑暗的路上,跑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林子,黑夜中的树木如同蛰伏的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地伸展开树杈,在她眼里扭曲成凌乱而可怖的线条。
身后似乎有人在追赶她,追喊声和逼近的火光如同死神的衣摆,眼看就要将她笼罩其中。
谢挽幽从未那么恐惧过,她害怕被追上,害怕被带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拼命地奔跑。
身上原本是极冷的,可在某一刻,却忽然热了起来,直烧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开始神志不清。
不行……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凭着最后的意识,摸着黑躲进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山洞里有另一个人,他的呼吸同样紊乱而炽热。
他似乎对她呵斥了什么,谢挽幽没听清楚,她不知该怎么疏散体内的热意,只能凭着本能拉开领子。
最后不知怎么的,撞到了那个人身上。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山洞里黑漆漆一片,谢挽幽混乱中摸到,好像是个面具。
之后的事,谢挽幽都记不清了。
只感到烫……烫得她浑身都在战栗。
那股可怖的热意沿着她的经脉游走,几乎融进她的骨血、烙入她的灵魂。
谢挽幽本能地感到恐惧,她似乎挣扎过,想要逃离过,可最后还是被那股热意裹挟着,陷入了沼泽当中。
……
谢挽幽睫毛缠了颤,费力地睁开眼。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是瀑布飞落而下时发出的巨大水声。
随着听觉的恢复,其他感官也逐渐恢复。
谢挽幽这才发现,梦中那股被火焰反复灼烤的炽热感,现实里也依旧存在。
——那股热意正从她的背后传来。
谢挽幽慢半拍地回过头,恰见身后之人低垂的银白眼睫,以及唇下鲜红的小痣。
他正用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同样被打湿的银发贴在他俊美的面孔上,使他看上去有一种勾魂夺魄的妖异感。
简直像神话故事里那种靠色相吸引人类,直至让他们在**中溺毙的危险水妖。
谢挽幽像是也被引诱了,恍惚了好几秒,才堪堪回过神。
她迟钝的思绪开始转动,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的人忽而皱了皱眉,疑惑道:“我们……从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挽幽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