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现在堂上坐着当朝次辅刘吉和吏部尚书李裕等重臣,哪怕仅仅是面对他们这帮新科进士,大明亦不该有如此嚣张的武将出现。
偏偏地,这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武将竟然没有理会坐在这里的重臣,完全是他自己当成此次宴会的真正主角。
“来人,将这张案几搬放到最中央的位置上!”中年男子显得语出惊人,指向摆放在左边的空案命令道。
闯进这里的武将年约四旬,生得浓眉大眼,眼睛显得十分的锐利,双臂显得孔武有力,透着一种不俗的气质。
两个随行的亲卫闻言,当即便上前准备将案几摆放到正中央。
啊?
在场的新科进士顿时傻眼了,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位武将,完全想不明白这位如此嚣张的武将是谁,而他又凭什么敢在这场宴会居中而坐。
“慢着!”礼部左侍郎刘健像是气炸了一般,显得脸红脖子粗地站出来制止。
“呵呵……有好戏看了!”
“哪来的武将竟然自寻死路!”
“礼部左侍郎出手,此人是要自取其辱了!”
……
新科进士看到堂堂的礼部左侍郎站了出来,顿时像是打了鸡血般,且看这位礼部左侍郎如何收拾这个嚣张的武将。
虽然武将在刚刚开国时期一度主导朝堂,只是自土木堡之变后,哪怕京营的兵权都已经落到他们文官集团手里,武将早已经是抬不起头了。
中年男子面对刘健突然喊停,显得十分平静地反问:“何事?”
“按惯例,钦命武臣居左,内阁坐右,读卷官按图次坐,你这点规矩都不懂吗?”礼部左侍郎刘健板着脸质问。
钦命武臣?
此话一出,一些新科进士这才后知后觉起来。
按宴制,自明朝开科取士以来,每逢荣恩宴,皇帝虽然不会亲自到场,但会派一个武臣前来侍宴,以确保天威泽沐。
只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而今武勋和武将的地位骤然下降,现在派过来的武勋或武将压根没有存在感。
正是如此,现在派过来“侍宴”的武臣真的只是“侍”。
对新科进士而言,派过来的侍宴武勋或武将是谁,其实可以用甲乙丙丁来代替,甚至都不晓得有侍宴武臣的存在。
不过此次的荣恩宴终究出现了变数,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宴武臣一改以往侍宴武臣的软弱,竟然要求居中而坐。
“次辅大人,这人如此不遵礼制居中而坐,终究是谁啊?”一个礼部官员看着这个面生的中年武将,当即找上次辅刘吉进行打听道。
刘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端起酒杯无奈地道:“武靖伯赵承庆!”
赵承庆跟朱祐樘其实是同乡,其祖赵德胜随太祖朱元璋争夺天下。虽在争夺的过程中战死,但洪武二年配享太庙,追封梁国公,世袭指挥同知。
四世孙赵辅在任济宁担任左卫指挥使的时候,于土木之变率部北上,而后参与北京保卫战,因功以左参将出守怀来。
成化元年,赵辅以都督同知佩征夷将军印,与左都御史韩雍征讨大藤峡瑶民起事,因平瑶有功特封武靖伯。
成化三年,赵辅以总兵官随左都御史李秉东征,大破建州女真,进封武靖侯。
成化八年,由王越总督军务,赵辅挂平虏将军印,率军出三边搜套,然行至榆林发现鞑靼诸部已经深入太行,故而跟王越一起请求朝廷增兵。
言官纷纷弹劾赵辅畏战,给事中郭镗更是给赵辅扣了一顶养寇自重的帽子,但宪宗最终没有采纳。
不久后,宪宗将赵辅召回京城提督京营,此举又遭到言官的极力弹劾。
赵辅虽然顺利提督京营,但终究抢的是文官的兵权,不久便以身体为由辞掉职务,并决定辞去侯爵换取世袭伯爵。
成化二十二年,赵辅去世,追封容国公,谥号:恭肃。
赵承庆是赵辅的嫡子,从小便喜欢武艺,熟读兵法,一心想要像父亲赵辅那般为大明王朝建功立业。
武靖伯府固然立下了汗马,但赵辅生前不被文官集团所喜,亦没能真正融入武勋集团,故而武靖伯赵承庆被排挤到了南京任职。
现在终究不是文官集团所主导的朝廷,武靖伯赵承庆被朱祐樘从南京召了回来,而第一个皇差正是前来荣恩宴主宴。
赵承庆知道这个皇差必须办得漂漂亮亮,面对刘健的质疑淡淡地回应:“本伯接到的旨意是前来主持荣恩宴!既是代表陛下而来,又是主宴,岂有居左之理?”
虽然“侍宴”和“主宴”仅是差一个字,但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侍宴”,早期的武勋自然还能高高在上,但现在早已经沦为小透明。但现在奉旨主宴,那么就没道理像吉祥物般龟缩在角落,而是要大大方方地坐在最中央。
最起码让这帮眼高于顶的新科进士知晓,他武靖伯赵承庆得到了皇帝的恩宠,而今前来这里主宴。
赵承庆知道汪直说得对,好好揣摩皇帝的心意才是他们臣子最该做的事情,同时还要无时无刻维护皇威。
现在皇帝既然指派自己前来主宴,那么他便是这里最重要的存在,却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居中而坐,同时向六百零一名新科进士宣告他武靖伯赵承庆的存在。
“有明以来,武臣出席恩荣宴均载为侍宴,未曾有主宴一说!”刘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伯爵竟然胆敢如此硬气,当即进行质疑。
赵承庆打量着眼前的三品官员,却是淡淡地询问:“这位大人,你是不信本伯的话,还是在质疑陛下?”
其实他知道这是一个考验,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自己别说到辽东了,明天便得乖乖滚回南京继续“养老”。
咦?
吏部尚书李裕等官员纷纷扭头望向刘健,发现刘健的反应过激,亦或者又准备跟皇帝公然唱反调了。
“即便皇帝派你前来主宴,亦当循例居左而坐!”刘健知道朱祐樘干得出这种事情,却是坚持自己的立场道。
如此多的重臣在这里,一个小小的武勋有什么资格居中而坐,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