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府过去十里,有一个叫贺集的市镇,延水正从贺集旁边流过,溪溪潺潺,在这里,榆林军主力和孙督师的棺车分道扬镳了。
尤见田马大志武尚忠等人领着主力向北,继续返回榆林,尤振武亲自带了一百骑兵,东行一百里,护送孙督师的棺车来到黄河渡口。
第二日,来到了黄河岸边。
「黄河之水天上来。古人诚不欺我也。」
立马岸边,尤振武忍不住的赞。
比起前世,这一世的黄河河水好像更涛涛。
----黄河由西而东流经过内蒙及河套地区后,在陕西、山西及内蒙三地交界的地方急转直下,向南进入晋陕峡谷之中。尤振武现在处身的正是这一段,这一段黄河上下游落差比较大,水流急,河面时宽时窄,会拍两岸,气势磅礴,壮观非常,和风陵渡那种宽阔、舒缓的黄河渡口,完全不同。
虽然险峻,但此地亦是有渡口,还有官军把守,尤振武提前派人通知,听闻是孙督师的棺车要渡河,渡口官军不敢怠慢,将仅有的两艘官船调来,船工、搬运严阵以待。
「乔先生,送孙督师回代县后,你下一步作何打算?」尤振武和乔元柱告别,两人在河岸边谈。
乔元柱神情落寞「当日我来陕西赞画,乃是督师从兵部点我,现在他不在了,我自当回京师述职。」
尤振武却忧虑「乔先生,我以为,暂时不宜回京师。」
「为何?」乔元柱问。
尤振武当然不能说,甲申之变极有可能发生,京师极有可能会被李自成攻破,只能说道「潼关兵败,督师病逝,西安也怕是不保,如今时候,朝廷正在气头之上,先生速归,福祸难料。不如等形势稳定,先生再回京师也不迟,」
乔元柱摇头,毅然道「不,督师兵败病逝,朝野上下,对督师非议颇多,身为督师赞画,我更应该速归京师,面见圣上,说明汝州潼关战事经过,以厘清事实,还督师清誉!」
尤振武叹,他知道,乔元柱说的是对的,但想到甲申之变,他却又忍不住的忧虑,如果乔元柱去了京师,留在京师为官,等到李自成攻破京师,他必然就会落入李自成之手,以乔元柱的脾气,不会投降,只会以死殉国,那一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要劝,但一时却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尤总镇,你的功绩,我必禀明圣上,希望你能坚守榆林,不使闯贼北望,如此,我在圣上面前,才能更为你说话。」乔元柱盯着尤振武。
尤振武抱拳「先生放心,振武自当竭尽全力,坚守榆林!」
「拜托了。就此别过。」
乔元柱深辑,然后跳上渡船。
「振武还有一句话,京师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述职之后,乔先生还要早些离开啊!」
尤振武喊。
乔元柱摇手,表示听见了。
尤振武站在岸边,目送乔元柱、督师棺椁、以及孙家人登船离去。
一直望着他们成功登上对岸,乔元柱和孙夫人向这边挥手之时,尤振武才收回目光,向对岸抱拳,郑重一礼,然后拨马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一个塘马忽然沿着河岸奔来,马上人一边策马一边喊「大事不好了,西安被闯贼攻破了!」
绥德。
官军在河南汝州大败,继而潼关华州渭南西安失守,孙督师病逝的消息,像风一样的席卷全城,一半人惊慌,另一半人却是在窃喜,李自成是米脂人,而米脂是绥德州下面的一个县,所谓人不亲土亲,加上李自成从来不劫掠家乡,在绥德米脂一代,名声甚好,民间
百姓中,多有他的拥趸。
如果说,在没有大败孙传庭,攻破潼关西安之前,李自成只是一个贼首,但是当他做到了这两件事,秦兵尽溃,临近州县望风而降,又占据了河南和湖广的大片土地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李自成成气候了,他不再是一个贼了,说不得就要坐江山了。
咱米脂的娃,要当皇帝了。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李自成蛊惑人心的那一首无名诗,一夜之间,在绥德各处响起。
但绥德还在官府控制之下,对于传播李自成流言者,依然是杀无赦。
只不过,从知州兵备道到下面的普通士兵,却都已经惊慌失措,再没有过去的底气了。
这一天是大明崇祯十六年十月十九日。
下午时分,绥德南门忽然打开,一大队的人马从城中奔了过来,在城外官道边列队等候。
为首的乃是绥德知州汪鑫,他身后跟着一帮护卫以及两个身穿武人常服、腰悬长刀的老者,正是尤定宇和侯世禄,侯世禄之子侯拱极也跟在身后,但却披了甲胄。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目光只望着官道。
「哒哒哒哒~~」
很快,一大队的车马在官道上出现,马蹄踩踏官道,扬起尘土,隐隐看见军旗和士兵。
「来了!」
尤定宇和侯世禄都喜,他们两人身后的侯拱极已经忍不住策马迎了上去。
车马队越来越近,军旗也越来越清楚,来的正是榆林军。
「表舅~~」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身披甲胄的小将,他一马当先,风尘仆仆的而来,见到路边的侯拱极,急忙催马上前,向侯拱极行礼。
真是翟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