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官军啊!”
一切都如尤振武的预料,但毕竟是初上战场的新兵,即便是尤振武亲自坐镇,高声鼓舞,也还是出现了漏洞,在步贼人数众多的冲击之下,阵型有所晃动,一个悍贼用盾牌遮挡,硬生生的顶开两杆长枪,抵近了,嘶声吼着抢粮,挥刀就砍,大盾手慌忙提起大盾,试图抵挡,但却被他抢先砍倒在地,长枪手被他近身,已经是没有了还击的能力,而圆盾手因为惊慌,也是无法救援,关键时刻,斜刺里伸出一杆长枪,枪尖雪亮,猛刺猛杀,将试图再挥刀的悍贼戳了一个透心凉。
惨叫声中,长枪收回,鲜血飞起,悍贼倒地,眼睛里依旧充满对粮食的极度渴望,而血花却映着长枪手的脸。
却是张旺。
张旺脸色镇定,首战如此激烈,他眼中看不到一丝的惊慌。
“好枪!”
躲在阵中,双手紧握火铳的朱喜贵一直在紧张的观望战况,当见到义兄准确判断,一枪戳死悍贼,避免了阵型出现缺口之后,他忍不住叫好。
“哒哒哒哒”
此时,五十个贼骑兵已经是向左翼快速逼近,在进入到七十步的时候,他们中间的弓箭手张弓搭箭,嗖嗖嗖从官军倾射,翟去病等人其实已经可以用弓箭还击了,但没有尤振武的命令,只能是忍着,三爷尤定宇拔刀在手,拨打射来的箭矢,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的呼喊道:“小的们,准备杀贼啊”
--虽然他身边只有六个骑兵,面对将近十倍的骑兵对手,寡不敌众,但他心中丝毫没有胆怯,若不是娃的军令,他早就冲上去大呼而战了。
阵中。
朱喜贵等四十个火铳手早已经装弹完毕,伏在阵中,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但
同样没有得到尤振武的命令,不能击发,只能望着马贼的尘土,越来越近,焦急等待。
此时的尤振武在稳定军心,挡住了步贼的冲击之后,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逼近的五十个贼骑兵,眼见马蹄哒哒,马贼越来越近,他压着心脏的剧烈跳动,咬着牙,继续等待---七十步的距离,还不是最佳,五十步,甚至是四十步三十步,枪口顶在马眼之上,那就是更好了。
---今日贼兵虽然将近两百,但五十个贼骑兵才是他们中间的精锐和骨干,一百多的贼步兵不过就是炮灰,因此,贼骑兵才是重点打击的对象,不歼灭这五十骑兵,就不算是胜利。
哒哒哒哒
马贼进入五十步,已经能隐隐看清他们的脸了。
此时,三爷尤定宇拨转马头,举起左手。
尤振武知道,已经是可以撤退了,于是大呼道:“三爷,撤!”
听到娃的命令,尤定宇立刻策马,向左边奔驰而去。
---原本,尤定宇带着翟去病和五个骑兵,保护军阵的左翼,同时也是遮挡着马贼的视线,令马贼们不能看清楚马车阵中的情况,他们一驰开,立刻就露出了步兵方阵的侧翼和官军的马车阵。
而隐藏在马车阵中,那一杆杆早就准备好的自生火铳,终于是可以直接瞄向敌人了。
此时只有三十多步了。
双方几乎都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脸。
战马奔驰,吼声震天之中,马贼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马车阵中的自生火铳,一来,火铳手都是低伏,并且都借助马车在隐藏,从正面看,一点都不明显;第二,此时已经快要天黑,远不是正午光线充沛之时,最后,在急速的奔驰中,马贼们根本来不及细看,眼见六个官军骑兵逃走,小部分马贼追向官军骑兵,大部分的马贼们呼嗬着,纵马挥刀,扑向官军步兵,想要从侧翼,一举击溃官军。
步兵方阵最怕什么?一怕背击,二怕侧击,马贼们的选择不可为不对,但他们却不知道,正是他们自以为是的选择,将他们送入了绝境。
“滴!滴”
两声尖锐无比的哨子声骤然响起。
即便是在战马奔腾,厮杀声震天之中,也依然是清楚入耳。
连续两声,乃是一齐击发、将所有铅弹都击发出去的命令。
朱喜贵伏在马车间,端着火铳,瞄准呼啸猖狂的马贼,屏气凝息,逼近的马贼和周边的喊杀声令他紧张,感觉额头手臂都有汗,食指机械的放在扳机之上,就等着哨子声。
等哨子声响起时,他立刻向瞄准的那个马贼扣动扳机。
砰!
白烟冒起,手中的火铳剧震,感觉肩膀都发麻,而就在白烟之中,他清楚的看到,那一个被他瞄准的马贼,翻身落马。
啊,中了!
但朱喜贵顾不上惊喜,因为哨子声还在响,像是平常操练那样,他急忙从斜挎在肩上的弹袋里,取出第二发的纸包弹,先咬破一角,将里面的引药加到火门里,然后铳管竖起来,将纸包弹塞进去,最后取下铳管下的压条,将纸包弹捅入到铳管里,用压条压实了、再把压条放回铳管之下的扣钩里。
---比起平常的操练,朱喜贵感觉自己今日装的有点慢,手一直在抖,牙齿也不利索,牙关一直哆哆嗦嗦,有口干舌燥的感觉,但他还是成功的装好了第二发,抬起头,发现马贼已经在溃败了,他眼明手快,端起火铳照着一个马贼的后背又是一发。
“砰!”
一个试图逃跑的马贼中弹落马。
就在五十个马贼自以为已经握住了胜利,即将要享受官军全部的粮食和辎重之时,马车阵中忽然响起的密集火铳,如一阵密集的狂雨,又如凌厉的镰刀割过,将他们打懵了,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五十个马贼,有一半的人惨叫落马,战马嘶鸣悲叫,剩下的人都惊恐无比,知道中了官军的圈套,官军阵中有大量的火铳,于是再不敢向官军进攻,拨转马头,亡命奔逃。
“杀贼捉贼首”
三爷尤定宇高声大喊,带着翟去病等骑兵,已经从转了回来,向溃败的马贼砍杀而去,对他这样的老将来说,太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了,击溃了五十个贼骑也还不能算赢,只有抓到贼首才算是彻底的赢。
激战中,尤定宇左右劈砍,老当益壮。
翟去病护着他身边,连续挥刀。
王守奇李应瑞亦催马跟上。
而就在铳声响起,贼骑兵瞬间溃败的同时,步贼也崩溃了,又或者说,他们本就已经是支持不住了,只是因为贼骑兵的存在,给了他们最后支撑的胆气,眼见骑兵已经被官军的火铳打懵,继而溃逃,他们哪还有战斗的意志?
跑啊
一百多步贼呼啦啦的往回跑,扔了兵器,相互踩踏。
战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生了转变,分出了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