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离站在原地,看他们说说笑笑并肩离去,少年人的身体消瘦,略有些稚嫩的脸庞已初具风采。他站了许久,面上划开一抹嘲讽的笑:“南虚之灵保护九重天的神,是对我们当初抛弃你的惩罚吗?”
回答他的只有呜咽的寒风。
蛮月与陆长风光是赶路就用了小半日的时间,到村子时已是正午了,因着是冬日,没有什么人下地劳作,都躲在家中避寒。
他们问了路,寻到柳安安父母的住所,陆长风扣了扣木门上的铁门环。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白发老翁探出头来,“你们有什么事吗?”
她往陆长风身边靠了靠,据柳安安所言,她死了也不过三五年,她父亲柳承正值壮年,怎么也不会是这个模样。蛮月扯了扯陆长风的衣袖说:“陆长风,我们是不是找错了?”
“老人家,您认识林行远吗?”陆长风问道。
他抬起头正对上他们,蛮月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模样端正倒是没有那么老相,只是满头白发看上去比实际年岁大了许多。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手抓着门,神情十分警惕,似乎下一刻就要把门关上。
陆长风拿出令牌,举到他面前:“在下陆长风,家父曾是林行远的上级。”他向蛮月使了使眼色,蛮月会意,拿出早前柳安安给她的香囊,“我叫蛮月,是安安的朋友。”
柳承将信将疑,思虑过后还是让他们进了门,泡了两杯清茶放在他们面前。他将那香囊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如同枯枝的手指微微颤动,眼里布满浑浊的泪水:“是她,是安安做的”
他扯着袖子胡乱抹了抹眼眶,心情平静下来,“让两位见笑了,只是安安她走了那么久,这香囊为何还如此崭新?”
当然是新的,这可是柳安安刚做出来的。她也想去找个旧的,只是柳安安家里头的东西都充公了,香囊这一类物品恐怕也只有她尸身上有了,乱葬岗那地界儿,找信物,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还不如现成做一个省事。
蛮月跟着司刑许久,编故事吧还差点火候,睁眼说瞎话可就是信手拈来了,“这个是我做的,我以前来过盛京,是她教我的。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居然就走了。”
说到伤心处,为了逼真蛮月还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来。
陆长风怕她用力过猛,及时接茬:“怎么不见柳伯母?”
柳承长叹一声:“我们就安安一个孩子,她出事后,我们变卖家产东奔西走想为她讨个公道,到头来什么都没讨到。她娘积郁成疾,没过多久也撒手西去了,只剩下我这把老骨头。”
“她娘走时,我也想过一道去算了。可我不能死啊,要是我死了,谁还替安安讨公道。她自小身子骨差,胆子也小,是决计做不出谋害夫婿性命这等事来的啊!”
本以为柳安安家境不错,出事后她父母还能靠着那些家产安度晚年,没想到竟是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可想来她也没做错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平白给人当了替罪羊,当大火包围整间屋子的时候,里面一根木头也无法幸免,也就是这么个说法。
蛮月心下不忍,劝慰道:“柳伯父,我们都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我会还她一个清白的。”
他激动地点点头,“好孩子,安安认识你们,是她的福气,只是她福薄。”
陆长风解下自己的钱袋,塞到他手中,不容他推辞。
走时,柳承送他们至村口,蛮月拉着马儿回望他佝偻的背影。他手中握着香囊,时不时摸一摸,好似稀世珍宝,陪伴他的只有他身后雪地上的浅浅脚印和呼啸的风。
蛮月瑟缩了一下脖子,“陆长风,忽然感觉今天好冷啊。”
陆长风站在她面前,蛮月抬头愣了愣,任由他扯着自己披风的带子弯来绕去:“披风不系紧点儿,自然会冷。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这世上的事并非都是好的,今日只是你恰巧看见罢了。”
她只不过恰巧看见,都觉得十分难受,那当局的人呢?陆长风也是受难人,他的过去,如今也是安定的只言片语匆匆带过,想必当初也很难熬吧。
蛮月也将他披风上的结扯紧了说:“你也系紧点儿,以后就不会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