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简王(1 / 2)

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他就这样出现了。

莫云潇愣了大约三秒,便着急忙慌地喊着“别!你别进来!”

她的慌乱比起在金明池的那个夜晚有过之而不及。

“果然是兄弟,都这么轻薄好色!”她还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但或许赵似是没听见,他轻轻的推开房门,一手提着纱灯,一手托着木盘,上面放着酒壶和酒盅。

“别,你别……”莫云潇透过屏风将他一望,只见他身着一件绯色立领对襟单衫,外套一件紫底罗袄,下身着同样是紫色的裳裤,腰间束带,脚上穿着镶着绿玉的长靴。

他带着浅浅的笑意,迈着四方步向前走来,然后将纱灯和托盘轻轻的放在桌上,朝莫云潇拱手行了一礼,说“玲珑姑娘,小王这厢有礼。”

莫云潇看得呆了,虽说赵似的华贵她早有见识,但像今天这样彬彬有礼还是第一次。

在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点淡淡的香气,应该是赵似为了今晚的约会而特意准备的。

赵似的这番举动倒不至于让莫云潇刮目相看,但也确实让她放下了防备之心。

“原来他也不是一个喜欢用强的人。”萌生了这个想法,莫云潇竟也有些忍俊不禁。

赵似不见她从屏风后出来,便探头一望,笑道“玲珑姑娘,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了。与本王来共饮一杯如何?”

她一番踌躇,便一点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赵似正含着温柔的笑望着她,让她的脸上一阵发烧。

她急忙避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说“大王这样唐突,是怕奴家这煮熟的鸭子飞跑了不成?”

赵似微微一笑,再施一礼,说“本王给姑娘赔礼了。本王观姑娘品貌,原以为是个忸怩的娘子,却不成想也是爽利的人。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莫云潇望了一眼那壶酒,说“大王要请我喝酒吗?”

“正是。”赵似先坐了下来,将扣着的酒盅放好,亲自拢袖斟酒,说“这是先皇御赐的桂花酒,美不可当。姑娘何不来尝尝。”他说着做了个请人入座的手势。

莫云潇含笑坐了,端起酒盅来凑鼻一嗅,果然一阵桂花的香气扑鼻,叫人心生畅快。

她抿嘴一尝,但觉舌尖微辣,芳香之中又带着几分淡淡的甘甜,虽然有回甘,却不会沉迷。

“果然是好酒。”莫云潇说了一句,又抬眼望着赵似,说“大王怎舍得拿这样的御赐美酒来款待奴家?”

“美人配美酒,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赵似一面笑一面回答,身子微微离坐向前倾了倾,已能嗅到莫云潇身上的花瓣香气。

见他靠近,莫云潇也略略向后一仰,端起自己的酒盅凑到了赵似的嘴边,正好堵住了他的前路,说“大王如此油滑,又傍着显赫的身份,天下间的女子岂不尽入你彀中?哼!只怕没个三天五天的,你便把奴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似干脆低首将莫云潇酒盅里的半杯残酒喝了,只感觉在酒香之外还有女子口齿间的芳香,心中早已萌动,说道“玲珑姑娘,自你以后,本王绝不再幸他人。”

莫云潇将他身子一推,嗔怒说道“难道大王要立奴家做王妃吗?”

这是一句不成体统的话。任何人都不能这样冒然询问,不过赵似却不介意。

“本王正有这个打算。”他郑重其事的说。

但莫云潇哪里肯信他的话,便揶揄了一句“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奴家虽不经世事,但也知道简王你有‘花中龙’的美名。王侯公子,本是多情。大王又何必用这样的酸话来哄我?”

她说完也大大咧咧的自斟自饮了一杯,但半晌不见赵似言语也有些奇怪。

她抬头一望,竟是吃惊莫名。原来赵似在暗暗的抹着眼泪。

“你怎么……”莫云潇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但堂堂的王爷竟然会因此而落泪,倒也让她始料不及。

“玲珑姑娘,若不是一见如故,你也不会如此推心置腹的,是吗?”赵似这样问了一句。

“啊?”莫云潇有些尴尬,忙回答“那就算是吧。”

赵似欣慰的一笑,说“我也引玲珑姑娘为知己。虽然咱们只见过两次,但仿佛在梦中或是前世,你我是见过的。”

莫云潇瞥了瞥嘴,心想你这撩妹的话术可也太陈旧了。

赵似没有觉察到她表情的变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是神宗之子,十一岁封为简王。百姓以己度人,想我锦衣玉食,好不快活?殊不知,我也寂寥落寞,注定要在这冰冷的王府中了此残生。玲珑姑娘,你说天底下的悲哀可有大过我的吗?”

莫云潇见他说的凄凉,也不禁有些动容,说道“可你贵为亲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底下多少人都羡慕不来。与他们相比,你岂不是莫大的幸运吗?”

“幸运?”赵似惨然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是呀。我的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过,只有一样东西我却得不来。”

“什么?”莫云潇好奇的问。

赵似盯着她的眼睛,回答说“知己。”

莫云潇倒有些不以为然,笑问“知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的确是锦衣玉食,华贵无比。可是,在我周围的都是婢子小厮,她们只有唯唯诺诺。当朝大臣见了我也只有‘王爷龙凤临凡,小臣仰望如旱地望云霓’这样的屁话。”

他把玩着酒盅,嗤嗤的笑着“只有在镇安坊的妓馆,唱曲的女子们才会说两句酸笑话逗人一乐,有时还会无礼犯上,怪我许久都不来找她。呵呵,但我也知道,她们所爱的只是银钱,今日我给她钱,她就对我好,明日你给她钱,她就对你好。”

“你放心,我不会给她钱的。”莫云潇一边说一边给赵似的酒盅里斟满了酒。

“许多年来,我读了许多诗。”他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说“什么叫‘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什么叫‘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谁人不识君’。呵呵,一介白丁尚有知己好友,可我贵为亲王,却是潦倒一生,苦闷也好,欢喜也罢,竟都无人诉说。如此还不悲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