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运河(1 / 2)

此时若有人站在州桥上凭栏远眺,便可以望见不远处大相国寺的人头清风徐徐,夹杂着淡淡地栀子花的香味。今日的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攒动。

莫云潇从樊楼出来,怀着一颗激荡而又热烈的心来到了州桥上。她站在桥头纵目远望,心里盘算着如何在这人口稠密、商业发达的东京汴梁建立起现代型的股份责任公司。

但她建立公司的初衷是复杂的。樊楼的富丽堂皇、雄伟壮阔让她不能不惊叹;宋五嫂的示弱怀柔也让她不能不心动。于是,一套并店的方案渐渐在她的脑海中成型了。

不过此时,她望着这繁忙甚至有些拥堵的纵横街道,心思也放松了下来。道路不宽,却人流如织,骡马、牛车参差交错。还有那些沿街店铺所迎风招展的幡子。幡子飘在当空,鼓鼓作响,就像是飞上了天的风筝。

她眼睛一转,目光从忙碌的街道转向了同样忙碌的水路上来。时值初春,宽阔的汴河上的货船络绎不绝。一片温暖的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煞为壮丽。岸边的纤夫齐声喊着高低起伏却让人听不太懂的号子声。船上的掌舵人也在彼此呼叫着,及杂乱又热闹。

“走呀!你个龟儿孙!叫你先走怎地又停了下来!”“成哥儿!今年第一批江南的香橙!汁水可足咧!”“嘿!是哪个王八龟儿!把个小舢板挡在水路当间儿!真真是缺德!”

莫云潇听着船上人的大呼小叫,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心里想道:“原来‘路怒症’也并非现代人的专利。”

身为一名知名的青年画家,莫云潇不会不熟悉《清明上河图》。在这幅风俗画中,汴河上的船只往来频繁,州桥上人来人往,拥挤不堪,与此时的景象颇为切合。

莫云潇不禁感叹:“若张择端在此时作画,会不会将我也摄入画中,然后流传后世?”

环儿有些奇怪,忙问:“张择端是什么人?”

莫云潇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提了一个令她颇为疑惑的疑问:“环儿,汴河是东京城的水路要道。但冬季以来冰河封冻,本不该走船的,为何汴河的船只却不受季节的影响呢?”

环儿笑道:“大姑娘说得可不错。在我朝神宗以前,到了冬季汴河确实要封冻的。那原是因为黄河要封冻。但神宗皇帝大手一挥将汴河改道。从此汴河不再封冻,再加上沿线也有专人清理河冰,这才使得汴河可以周而复始地运转。”

“哦!”莫云潇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环儿接着介绍:“其实咱们东京城里也不止汴河一条运河,还有蔡河、金水河、五丈河三条旁支,同样是穿城而过,每年从这三条河上卸下来的货物不可胜数,其水力也不比汴河逊色多少。”

莫云潇笑着说:“如此说来,咱们东京城里靠这四条河养活的人也是不计其数了。”

“那是当然!”环儿越说越是兴奋,掰着指头算了起来:“姑娘您想想,旁的不说,光是城里的七十二家正店,年年运货还不都走这四条河?城里主办婚丧嫁娶的四司六局也要靠运河供应,甚至像什么新来的歌女、小厮也都是坐船来的。还有沿河的铺子、船坞、瓦子;拉纤的纤夫、卸货的船工,疏浚运河的河工……那可是数也数不清了。若是这运河一断,这些人的生计可就没了着落。那大宋的江山可就……”

她说到这儿连忙捂嘴,再警惕地左右张望一下,才调皮似的嘿嘿一笑。尽管她没把话说完,但话中含义已是不言自明。

“大宋绝不会亡在这小小的运河上,你大可放心。”莫云潇说完转头便向桥下走了去。

环儿快步跟上,笑道:“姑娘说得是。咱们的运河繁荣富庶,哪有断绝的道理。不过自打汴河改道以后,可就多了些许的是非。说他们杀官造反那是不敢,不过聚众械斗、因争运河之利而大打出手的却是不少呢。”

“他们?”莫云潇步子一顿,回头问道:“他们是谁?”

环儿望着她,一脸地疑惑:“不就是漕帮吗?”

“漕帮?”莫云潇露出了不解地神情,仰头望着远处。环儿更觉得奇怪,说:“在东京城里就连牙牙学语的童子也知道漕帮的。”

莫云潇尴尬地一笑,忙说:“大名鼎鼎的漕帮我如何能忘。”

她说完便不自觉地将毡帽压低了些,步履匆匆地走下了州桥。她紧紧咬着下嘴唇,眉头微皱,一脸地窘态。但好在她戴着毡帽,跟在身旁的环儿尽管以余光瞥她,却也看不真切。

“姑娘,咱们这就要回家吗?”环儿有些难为情地问。

“啊?”莫云潇有些猝不及防,有些慌张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环儿嘻嘻笑着,忙拉过莫云潇的双手,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说:“我的姑娘,好姑娘。自打上元节那天,我就没出过门,可把人闷死了。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去逛逛?”

莫云潇有些心虚,不禁呵呵一笑,说:“东京城这么大,你不怕迷路的吗?”

环儿格格地笑了起来,说:“咱们都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就是闭着眼睛走也没有迷路的道理呀!哎呦我的姑娘,求求你了,就带我去吧。”

“呵呵……”莫云潇尴尬地一笑,再放眼四望,目力所及都是各色飞檐斗拱、铺就琉璃瓦的楼阁,人们摩肩接踵,店伙计的叫卖声、扁担小贩的吆喝声充耳可闻。

她的眼中渐渐泛起了光彩来,恐惧、害怕、心虚的情绪竟也被一扫而光,代之以好奇和兴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