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府,黄昏。
……
大火焚烧,烈焰一片。
一身红衣的云欢儿目光绝望,溢满痛苦的恨意,厉声大笑道:“月观瑢,我用性命跟你抗衡,此生决绝,来世不见!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恶魔,不配拥有爱,我诅咒你众叛亲离,修炼到长生不死,孤苦永久!”
大火燃尽,转眼间化作万簇利箭,将她浑身射透,撕裂心肺的剧痛令她眼前蒙了一层血雾。
朦胧中,眼前浮现一双紫色金丝绣纹的靴子。
“云其祯,你好恨的心!”她痛得无法呼吸,怨恨的目光盯着他,“狼心狗肺,你不是人——”
云其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露出厌恶淡漠的眼神,伸手握住一支射中她胸口的箭羽。
他嘲讽说道:“静歌,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为了我不顾一切?真的这么爱我啊,没有我,你活不下去吧?贱人,你太让我恶心了,去死吧!”
他面露狰狞,手中的箭羽用力向前一刺,箭尖穿透她的心脏。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她双目滴血。
“嫄儿,嫄儿,快醒醒!”
柳若嫄猛地惊醒,从床榻上坐起来,满脸泪痕,嘶声大叫道:“我恨你们,都去死!”
她大口喘气,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看见面前坐着一个男子,银冠束发,淡蓝色纱衣飘扬。
月观瑢惊愕的神色中闪过一抹心疼,轻呼一声:“嫄儿!”
柳若嫄看着他,目光中恨意和怒火一点即燃,梦中灼烧的痛苦如此真切,让她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她咬住嘴唇,双手在袖中捏紧,眼底的暗色略微压低。
忍了半晌,待情绪稍微平静,她才淡淡问道:“这里是静王府?”
窗外天色渐暗,静王府陈设古朴素雅,显得十分沉寂冷清。
她阴阴记得在家中软榻睡着了,怎么莫名其妙来静王府?
“对,是静王府。”月观瑢松一口气,抬手摸柳若嫄的额头,却被她倔强地扭头甩开。
“你刚才做噩梦了,出了一身汗,我让人来给你换衣服,不然容易着凉。”他柔声说道。
言语小心翼翼,生怕惹她发怒。
不知道她做什么噩梦,惊醒时的眼神竟然如此痛苦,如此绝望,充满了恨意。
让他一瞬间觉得不寒而栗。
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甚至有点失控了。
苏曼婉那件事情一定要解决,不然继续这样误会下去,别说王妃受不了,他自己也吃不消。
多年来,他从未有过像现在一样手忙脚乱。
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柳若嫄的时候,总会感觉束手无策。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吧。
只有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他一颗心才会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唯恐哪一点做错,唯恐惹她生气……
“月观瑢,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柳若嫄冷声问道,目光灼灼盯着他。
过了这么多年,无情无义的狗男人倒有长进,学会跟女人周旋做戏,真是出息了!
月观瑢眸中沉着一抹颓然暗色,犹如光火阴灭,发白的薄唇紧抿,欲言又止。
他知道有些事早晚要揭开,但总得想个温和的法子,才不会激怒她。
男人肯拉下脸面,嬉皮笑脸跟女人耍赖,女人脸上再恼火,但心里不气。
俗话说的话,好女怕缠郎。
王妃要是发火,他就一直缠到她原谅。
以上是瑞征出的主意,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柳若嫄冷淡地问道。
她元神苏醒,云欢儿的记忆完全恢复。
这一世,再没有人能囚禁她,谁也别想逼迫她,任何人都不行!
月观瑢见她态度淡漠,语气凌厉冰冷,眸光中不由得染上几许失落和后悔。
想起前一阵两人耳鬓厮磨,甜恋如蜜,一起骑马赏月,一起同床共枕……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或者是他做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两人的关系全被他搞砸了。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男人缓声开口,声音沉闷嘶哑,带着一抹落寞。
他给柳若嫄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她面前,她睡醒出了这么多汗,一定缺水口渴了。
她不舒服,她感觉难受,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柳若嫄一饮而尽,把茶杯往旁边桌上一放,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月观瑢低低地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一抹自嘲:“你想要月仙王留在你身边,或许选择云子缙,都可以。”
柳若嫄冷冷看着他,一句话不说,心里五味杂陈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很久很久以前,小小的她喜欢追在他身后,亲热地喊他“子缙哥哥”。
那时的少年十分傲慢,轻蔑地说:“云欢儿,你修炼不成,真是个笨蛋,不要叫我子缙哥哥。”
“可你就是子缙哥哥呀,你是我姑姑的儿子,就要叫子缙哥哥啊。”她天真如许,竟然看不懂他一脸嫌弃。
“我姓月,才不想跟你姓云的沾上关系!”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月观瑢和云欢儿,是表兄妹,他的母亲是她的姑姑,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在月仙岛,修炼是头等大事。
老王爷定下规矩,如果修炼不勤奋,就不配留在岛上。
现在回想起来,柳若嫄觉得,月观瑢的变态原来是从他爹那儿遗传的。
她上次去月仙岛,真该问候一句月观瑢的变态爹。
您老人家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究竟修炼到何等境界了?
成仙了?
飞升了?
还是幻化了?
闭关二十年乐不乐?一把年纪的孤老头子众叛亲离,是不是爽翻了?
当年她姑姑运气不好,摊上一个变态修炼男,只活了三十几岁。
云欢儿也倒霉,摊上变态修炼男的儿子,也活活被逼死了。
“当年你反感云家人,现在为什么用云子缙的名字?”柳若嫄眸中闪过一抹嘲弄和蔑视,脸上却毫无表情。
当年他娘姓云,他老婆也姓云,他却不屑一顾,不想跟姓云的沾上关系。
现在叫云子缙。
要脸不要?!
男人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抬手,替她拨开额前散落的发丝,那张干净的小脸少了几分阴艳,多了些冷淡和纯净,让人心头发软。
他不想解释什么。
只希望她能忘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柳若嫄心头微微一颤,想起前一阵两人笑闹的模样,她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湿润,“用月观瑢和云子缙两个身份,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他把天下人都当成傻子,或是只想戏弄她一个人。
柳若嫄觉得心脏紧缩,带着一种抽搐的疼痛。
她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想要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