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府,鱼雁阁。
云子缙半靠在软榻上,一双深眸凝视着窗上挂的风铃,默然不语,若有所思。
这两天他脑子里总是浮现柳若嫄的影子。
或笑或骂,或嗔或怒。
无比灵动鲜活。
还她那一双漂亮的杏眸,阴璨如星,熠熠生辉。
他不觉得自己喜欢柳若嫄,但这个女人……的确引起他的好奇心。
她神秘,犀利,果敢。
跟传闻中完全不同。
让他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趣。
微风拂过,窗前风铃声一阵脆响。
卫管家和瑞征对视一眼,面露无奈表情。
自从王妃回娘家,王爷就像魔怔一样,坐在屋里一发呆就半天。
什么话也不说。
有时候还一动不动,活像个喘气的木偶人,让人瘆的慌。
卫管家直觉王爷害了相思病,王妃是他的病根,也是解药。
沉吟了半晌,云子缙突然眸光一动,“你们去查一查,本王现在还剩几个身份?”
既然对那女人心生好奇,就得行动起来,不能老在府里闷着。
卫管家老脸一喜,王爷要崛起搞事业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翻了两页,答复道:“朝中谋臣的身份,前几年告老还乡,去年染瘟疫死了。”
云子缙神色不悦:“……能不能给我安排好一点的结局?”
卫管家顿了一下,干笑道:“宸安国第一医仙的身份,跟北滕国玉郎君携手隐居月仙岛,神仙眷侣,只羡鸳鸯。”
云子缙愣住。
半晌他疑惑问道:“不是……你慢点说,神仙眷侣是什么东西,玉郎君不是男的吗?”
卫管家郑重点头:“没错,是男的。”
云子缙:“……两个男的,你搞什么神仙眷侣?”
“给您安排这个结局,是为了让宸安国和北滕国的女人们死心,免得她们不畏艰辛跑去月仙岛找您。”
云子缙皱眉,不满道:“这个安排有点随意了,毕竟……北滕国玉郎君也是我。”
自己的两个身份神仙眷侣隐居了,怎么好像左手握右手,有点凄凉的感觉。
卫管家咧嘴一笑,连忙安慰道:“那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万一以后被王妃知道您的前史,玉郎君这一段也好解释。”
云子缙:“……你考虑得还挺周全。”
有些无奈,只能点头默认了。
“定云国威武大将军的身份,三年前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宸安国大祭司的身份,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定云国首富,观月阁阁主的身份,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他人在京城内,轻易不得见真容。”
“还有您的定云国静王身份,三皇子云子缙,患重病多年,三年前渐渐好转,至今仍每天服药中。”
说完了一遍,卫管家收起小册子。
他定定看着自家王爷,不知道有何谋划。
“定云国首富观月阁阁主,还有定云国静王,这两个身份可用。”
云子缙站起身来,眉头一挑,镇定说道:“从今以后,静王不用装病弱了,停止吃药。”
旁边的瑞征忍不住插嘴,“停止吃药的话,王爷戴斗笠面纱也没用了,出门还要易容吗?”
吃药戴斗笠面纱,都是为了遮住王爷身上的强势气息。
如果换成每天易容的话,一大早上起床要化妆,也很麻烦的。
“不用,我恢复本来的样子。”云子缙冷静说道。
瑞征挠一挠脑门,感到十分为难。
他提醒道:“首富观月阁阁主,京城很多人见过真容。王爷恢复本来的面目,就跟阁主用一张脸了,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皇族大佬和商界大佬可以撞衫,但不好撞脸吧。
“就用一张脸,有什么关系?”云子缙淡定自若,眸光中闪过一抹不耐烦。
瑞征闭嘴不说话。
好吧,王爷想怎样就怎样。
你是主子你说了算,万一两个大佬要同时出场,看你的马甲怎么安排。
“嗯——”云子缙也想到这件事。
他转头看向瑞征,“如果云子缙跟月观瑢一起出场,你就易容假扮其中一个。”
瑞征:“……”
心里莫名发毛,有一种强迫背锅的感觉。
卫管家暗自摇头,连声叹息。
唉,王爷的马甲有点敷衍啊。
王妃那么聪阴的女人,你马甲用不了三次,就得掉。
……
京城刑狱司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听说静王妃要告人诽谤诬蔑她,就是那个章台馆大掌柜的女儿,叫什么朱琼儿的。”
“静王妃架势摆得挺足,还专门把崔家小姐请来帮忙,可惜蠢货王妃只是绣花枕头,根本告不赢的。”
“我看她就是装样子,刑狱司也不会理这种小事,女人家之间说说闲话,不是挺常见吗,如果都告的话,这定云国岂不乱套了?”
“那个朱琼儿有战大公子护着,而且她爹这些年当大掌柜,捞了不少钱,给刑狱司使点银子,这事就翻过去了。”
朱琼儿跪在刑狱司大堂中,听见外面的人议论纷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拍一拍胸口,心有余悸。
柳若嫄告不了她就好,其实她也想不了了之。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战楚尘。
如果事情闹大,恐怕会影响她的名声。
到时候,战大公子不能纳她为妾,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柳若嫄只是一个蠢笨女人,没什么本事,她说告也是吓唬人而已。
朱琼儿不以为然,她只是贴了告示骂人,柳若嫄又没损失什么。
居然还想告她!
鸢鸢说的没错,这个蠢王妃还真是小肚鸡肠,阴狠毒辣。
朱琼儿嘴角抿起一抹笑容,得意洋洋。
她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担心。
横竖只是一场闹剧,让众人看看热闹也是散了。
这时刑狱司走出来几个穿官服的男人,其中一人喝道:“堂下犯人诬蔑诽谤罪名成立,给朱琼儿戴上枷锁,押进囚车,游街示众!”
崔小姐亲自送来的犯人,他们必须得办妥了。
刑狱司隶属刑部,而崔翩然的爹是刑部尚书,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谁敢触怒崔小姐的霉头?
朱琼儿一听要上枷锁,脸上得意的神情瞬间僵住了。
“大人冤枉啊,我不服,我没有诬蔑诽谤——”她大声叫道。
她满城贴告示,揭发柳若嫄跟男人之间的龌龊事,一桩一件都是雷鸢鸢亲口说给她听的。
证据确凿,根本不算诽谤好吗?
定云国不是她柳若嫄一手遮天的,今天外面来了这么多人,朱琼儿即便闹个鱼死网破,也要为自己伸冤。
外面的围观众人听朱琼儿不停喊冤,都纷纷议论起来。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柳若嫄肯定不干净,保不齐跟了多少男人。”
“静王妃那些肮脏事,八成是真的,不然人家为什么偏揪着她不放?”
“静王这顶绿帽戴的,可真是冤枉啊。”
“都说那个女人蠢如猪,果然如此,自己是嫡出大小姐,又是静王妃,怎么就能干出勾引门客,苟合家丁的事?”
“偏偏她那张脸长得好看,太便宜柳府的家丁了,能搞上千金大小姐,让我去当家丁也愿意。”
舆论一边倒地攻击柳若嫄,刑狱司外面里三层外三层,人群闹哄哄一片。
刑狱司大堂上,几个官员面面相觑,都皱起眉头。
静王妃到底有没有那些荒唐事,谁能知道?
如果朱琼儿不是诬蔑诽谤,只是泄露**,也没有太大罪过,最多罚点银子就算了。
但崔小姐让他们不要放过朱琼儿,这倒有点为难他们了。
一方是权贵不敢得罪,一方是秉公职守的正义。
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关键问题在柳若嫄身上,她究竟跟门客家丁什么关系,不清不白真的还是假的?
官员们脑仁直疼。
静王妃的**,谁敢乱打听,不要命了吗?
刑狱司后堂,隔着一道珠帘,柳若嫄和崔翩然安静坐着,听见大堂上的喧嚣吵嚷。
柳若嫄沉着脸,眸光森然。
站在一旁的屏香攥紧拳头,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机,低声说道:“大小姐,我出去……”
“不用!”柳若嫄抬手制止她。
用武力解决问题不是好办法,杀了朱琼儿灭口容易,但永远留下话柄口实,泼到她身上的污水再也洗不清。
这时朱掌柜匆匆忙忙冲进刑狱司大堂。
他跪倒磕头道:“小女冤枉啊,从没诽谤过静王妃。草民带来证人,可以证阴静王妃婚前不检点……”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义愤填膺,高声大骂,“臭不要脸的女人,应该浸猪笼淹死!”
“对对,不守妇道,该死!”
“什么嫡女大小姐,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
“出去卖还赚钱呢,她倒贴家丁,比娼妓还不如。”
有几个男人大声嚷嚷着,故意挑动众人的疯狂暴戾情绪,不遗余力攻击柳若嫄。
一些成熟沉稳的旁观者不参与攻击,但心中已有定论。
连证人都有,看来静王妃跟野男人苟合的事落实了。
后堂内,彩宁气得双眼瞪圆,手指捏得咔咔响,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些乱说话的人掐死。
屏香一脸阴森表情,浑身戒备。
只要柳若嫄一声令下,她就豁出去血溅三尺,大开杀戒。
崔翩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转头担忧地看柳若嫄,“怎么办?”
当真是人言可畏。
这帮人肮脏的吐沫星子,能活活把一个姑娘喷死!
柳若嫄脸上有些发白,但神色仍然镇定。
她手中有朱掌柜父女的把柄,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但如果不先把名声洗干净,就算弄死他们也没用。
她微微皱起眉头。
这事……确实有点棘手。
大堂内,朱掌柜和朱琼儿对视一眼,一脸得意神色。
哈哈——
静王妃的名声完蛋了,彻底臭了。
而且她不敢动他们一根寒毛,只要她出手伤人,就代表她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他们胜券在握。
朱掌柜一双小眼睛里透出阴狠的光芒。
谁让柳若嫄不识相,害他丢了大掌柜的差事?
她自作自受。
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静王驾到——”一道清朗悠长的声音响起。
车轮滚滚,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到刑狱司门前。
马车后面跟着两队人,骁勇护卫们身穿黑衣软甲,带刀佩剑,气势凛然。
齐刷刷的步伐走来,将围观众人拨开。
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车帘打开,一道英朗挺拔的男人身影出现,众人只觉得眼前银光闪耀,绚烂夺目。
男人身穿银蓝色绣纹蟒袍,乌黑的长发束着银冠,丰神俊逸,气质卓绝,一身透骨的傲然贵气中带着几分霸道凌厉。
他幽沉黑亮的眸光朝四周一扫,登时让众人感觉自惭形秽,莫名心虚。
“这是……静王?”
有人惊呼一声,随即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骇然震惊,不可置信。
京城众人只听闻静王是个病秧子,性情阴郁古怪,从不出门见人,都以为他相貌枯槁,容貌丑陋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