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紫宸殿。李治将军报放在御案上,看向眼前诸相道:“乌海一战已经暂时告终,我朝损兵一千余,火烧,夜袭,正面击杀吐蕃骑兵一万八千人,其中吐蕃骑兵八千,吐谷浑骑兵一万。”“恭喜陛下,福泽广被,武运昌隆。”以刘仁轨和郝处俊为首,诸相同时拱手庆贺。李治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虽然取得功成,但除了山道火攻以外,不过是王孝杰用精选而出的一千骑兵,冲杀了吐蕃三千骑,算不得多大战功。”吐谷浑骑兵,如今已经越来越不被李治放在眼里了。王孝杰手下的五千骑兵,本就是在数万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实力相比吐蕃光军也丝毫不差,以五千破一万五,算不得大胜。“论钦陵调集两万吐蕃骑兵参战,战损八千,已是大败。”刘仁轨抬头看向皇帝。“算不得大败,他在柏海,还有后面通天河北岸,还有四万大军,加上退下去的两万多人,还有六万大军,这一战,还有得打。”李治对局面看的非常清楚,现在不过是小胜罢了,距离大战结束还有很多。“另外,西吐谷浑也再度开战,如果不是麹崇裕及时到赶过去,恐怕格尔木就又要丢了。”武后忍不住的摇头,她对慕容氏也是十分失望,明明看起来战力十足,但为什么,打起来却总是不堪一击。“吐蕃人也没有用全力。”李治轻叹一声,说道:“所有人都在扼守关卡,等待秋天到来。”“只有南昌王在前进轨州。”武后轻轻的笑起来。李治摆摆手,说道:“他哪里是前进轨州,分明是在以轨州作为幌子,吸引论钦陵的注意,为王孝杰出手做掩护……等到王孝杰真出手了,他就会立刻东行,前往若尔盖,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陛下,真的能杀过去吗?”武后看向李治,神色关心。李治抬头,看向刘仁轨:“左相,你说。”“回禀陛下,南昌王想到此一策,并非是突然灵光一闪,其实在去年大战之前,南昌王就已经和老臣有过讨论。”刘仁轨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当时他说:没道理当年松赞干布能够打过去,我们就必须要停步。”“是啊,松赞干布最初攻打松州,就是先打败了吐谷浑之后,然后逆着黄河河道而行,直至若尔盖,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出战,禄东赞开始接触党项一族,大非川之后,将他们全部拉拢过去。”李治轻叹一声,这件事他记忆犹新。“陛下,若是南昌王此次功成,这些党项族人的事情也需要考虑。”武后低声建议。“你害怕南昌王把这些党项人全杀光?”李治忍不住的笑了,随后摇摇头,说道:“全杀了不知道,但将那些党项头人全部杀个遍,倒是有些像他的作风。”李治的声音低沉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郝处俊问道:“郝相,应该如何做?”“授封南昌王松州安抚使,招募党项头人归顺大唐。”郝处俊上前拱手道:“哪怕这些党项头人,有一半愿意归顺,对大局已经是极度有利。”一半。郝处俊刻意的略过了另外一半的党项头人,那些人自然是死在李绚的屠刀之下。而这,也是皇帝所允许的,或者这本身就是皇帝所希望看到的。背叛大唐,就必须要接受背叛的惩罚。李治轻轻颔首,问道:“南昌王何时能抵达若尔盖?”“预计估计怕是要用一个半月。”检校兵部侍郎高侃上前一步,拱手道:“逆黄河道而行,沿途虽然困难,但有实路。吐蕃如今注意力都在乌海,南昌王拥有进击轨州作为幌子,松州即便是有些注意,但梁郡公剑南道大军已经足够分神了。”稍微停顿,高侃继续说道:“八百里长途跋涉,顺便击破敌军,大半个月已经足够,真正的危险在若尔盖那一片方圆百里的泽地……湖泊,草沼,泥地,泥沼等等危机,起码要耽搁将近一月的时间,而且他的后勤必须要跟上。”“有黄河在,南昌王的后勤不会有问题。”李治轻轻摆摆手。李治最不担心的,就是李绚的粮道。河州和廓州的水车运输,已经让李治见识到了李绚在水运一道上的天赋。黄河上游虽然依然崎岖,但陡峭却不及河州廓州之地。“如此,应该会在五月上旬抵达松州。”高侃拱手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李治点点头,轻叹一声,说道:“打通松州,松州的粮草便可运往青海,粮草危机总算是能够缓解。”“幽州今年虽有小旱,但比去年要轻得多,不过南昌王和太子提前有所预料,所以南粮北运已经开始近两月了。”武后转头看向一侧站着的李贤,满意的点头说道:“二郎此事做的的确不错。”“这是正途。”李治侧身看向李贤说道:“日后多为父皇分忧,才是你这个太子该为之事。”“是二郎早先愚钝了。”李贤沉沉躬身。其实在东宫内部,对于此种做法,也不是没人建议过。其中尤其以皇甫公义为主,主张做一些花费很长时间,不那么快容易见到失效的沉重政务,用来为皇帝分忧。但左庶子张大安,却主张修书扬名,拉拢天下士子。这么做很轻松,而且能够更加稳固根基。毕竟太子之位才是李贤的基本盘,如果他分神,那么这些事情自然就会有人去做。天下士子之心,也会被有心人拉拢。这个有心人,说的当然是明崇俨和一干北门学士。“传旨梁郡公,剑南道诸州将一部分税粮冲抵军粮,运往青海。”李治转头看向李敬玄。李敬玄立刻拱手:“臣领旨。”“有剑南道担负一部分军粮运输,北地总能轻松一些。”武后转身看向李治。李治轻轻点头,南方的粮草不再经由长安,转运青海,中间的损耗着实能节省不少。“南昌王一旦打通松州,那么就能够从塘州,威州,茂州,进逼吐蕃东南。”李治的眼神闪过一丝狠辣。剑南道去往逻些,有两条路。一条路北行走苦海,乌海,柏海一路,顺逆黄河,通天河而行。一路过泸定,理塘,巴塘,进而攻至林芝,最后抵达逻些。“松州一通,即便是乌海再度失守,我朝依旧有重新夺回的可能。”刘仁轨躬身,说道:“而且,论钦陵如果拿不下东面,那么立刻就会如芒刺背,这样一来,即便是杀往大非川,也会担心被人抄了后路。”“那就是南昌王的事情了。”李治微微笑笑,说道:“大小花石峡,轨州,再加上松州,诸路支撑,又有南昌王驻守,朕可高枕无忧。”“恭贺陛下!”群臣再度齐齐拱手。李治再度摆摆手,道:“前线安稳,但境内旱灾再度联系,传令诸州,今秋诸相巡视各道,让他们做好水利河堤之事,确保百姓能平安度过……对那些高价囤粮,居奇不售者严厉打击,借机吞并百姓田产者,超过五十亩,一律加倍罚没。”“陛下圣明。”群臣俯首。“还有,西突厥诸事如何了?”李治顺带问起了裴行俭的事情。“回禀陛下。”刘仁轨上前,说道:“西突厥十姓部落当中已经有七姓归顺大唐,剩余三姓在论钦陵其兄悉赞若指使下,向南退却,西域广大,一时难有定论。”“关键还是在吐谷浑和昌州,尤其是大非川。”李治神色肃然起来。……诸臣退去,紫宸殿中,只剩下武后和李治。“陛下。”武后轻声呼唤,李治侧身,武后开口问道:“南昌王前往松州,那么昌州州治之事?”李治笑笑,说道:“姚懿是名能臣。”武后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无奈的白了李治一眼,虽然已经五旬年纪,但依旧风韵犹存。不过低头之间,武后闪过一丝黯然。“能被三郎称之为能臣的,看来又是一个宰相之才。”武后摇摇头,苦笑道:“程处弼啊,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他这么多年。”武后这么一说,李治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他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若非在金吾卫历练这么多年,一般人也难有这份才能,程卿其实还是做的不错的。”武后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让姚卿在昌州历练几年就调回来吧。”“不用。”李治直接摆手,说道:“朕想让他直接任一州刺史,南昌王想要将若尔盖等地直接纳入大唐治下,定为潘州,朕便让他做一任潘州刺史,好好的治理一下,历练两三年,回户部任侍郎,尚书,再往前,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李治已经规划到了四五年后,那个时候,姚懿已经有了尚书之资。至于宰相,那是下一任皇帝的事情。而且过早涉足宰相之争并不是一件好事。根基不稳,地动山摇不是随便说说的。“潘州多党项人,即便是能迁移百姓过去,怕也难有任何成绩。”武后眼中带着一丝担忧。李治摇摇头,说都:“吐蕃总要挟制,即便是击败论钦陵,大唐依旧难以治理吐蕃,但却可以一步步的吞噬,从潘州,昌州开始,一步步的纳入治下。”“这是南昌王的蚕食之策。”武后悚然一惊。李绚两年前的计策,现在看来竟有使用。“不错,从吐谷浑,昌州,前往吐蕃都要经过潘州,这中间带来的商贸便利,便是潘州的生存之机。”李治思索着说道。武后忍不住摇摇头,说道:“除了这几年军情有战,潘州还能有用,这几年过后,潘州总是难以繁荣的。”“潘州,有地。”李治最后一句话,让武后彻底闭上了嘴。大唐如今永业田都已经少的可怜,更别说是口分田啦。现在大唐最需要的,就是土地。至于如何利用,那就是姚懿的事情了。如果有好的发展,那么日后,将会有更多的西南边州被开发。……“对了,南昌王府现在情形如何?”李治转头,眼底有了一点特殊的趣味。武后笑着摇头,说道:“让侧妃在未成婚之前,就送入府中让正妃调教,南昌王这一手,臣妾也是佩服。”“治家有道之人,治政总是不会差的。”李治轻轻说了一句,武后低头琢磨了起来。(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九章 姚懿是名能臣(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