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想了想:“咱们一起把阿寅送到金沙,我们三个回蔺州,你自己把他带进寨子。见了思寨主,有意无意提一句,阿寅是被老寨的兄弟们一起送过来的。”说到这里,望向两个同伴,“遇到阿寅的事,咱们回去谁也莫要提起,少一个人知道,阿寅便安全一分。”接着目中凶光一闪,“那思寨主若是善待阿寅,咱们奢家世世代代断不会忘了这份恩义;倘若是起了别的心思,叫阿寅落到汉官手里……咱们老寨确是打不过汉军,但便是死绝了人,也要把他那小小的金沙屠个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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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王……”车勺的脸上一片悲色。
“你去白白送死,还是护着少寨主,给奢王留一支血脉?”老者定定地望向车勺。
安效良被松了绑,颓然坐在设白的下首。
设白重掌乌撒后,在娘家的帮助下,杀了安效良的正妻、安位的姐姐安容。为了叫七岁的宝贝儿子安其爵坐稳乌撒宣抚使的位置,她既要向明国表明自己的立场,更要彻底消弭水西集团的潜在威胁,故而收到孙杰要求配合作战的命令后,领了五百乌撒心腹,又带了两千乌蒙土兵北上。沿途也有接到安云翱进一步动员命令的镇雄兵陆续加入,部队规模达四千余人。
沾益陇氏那边虽属云南巡抚管辖,但出于共同的利益,已与设白歃血结盟,派了两千土兵进入乌撒府接防了七星关,牢牢堵死了贵州毕节方向的路径。
见到这般阵势,安效良更加知道,奢、安二位大王的覆灭已无可挽回,眼下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了。设白唤来他的几名亲随,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面对亲卫偷偷投来的探寻目光,安效良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他要抓住自己逃生的唯一机会。
退回五峰山的奢安联军人心惶惶。尽管不知道孙杰、刘超和安云翱等究竟在哪里,但定是缒在东面和南面不远无疑,这两个方向有足足两三万甲坚兵利的明军主力,是死路一条。北面是永宁,这座城奢崇明打过、安效良也打过,都在墙下撞的头破血流,绝无可能一冲而下。西面是层峦叠嶂的群山,翻过这些大山便是已完全倒向明国的镇雄府。镇雄的北面是更加雄奇难逾的乐安山、向南是乌撒、沾益,再向西则是乌蒙——这些地方都是敌境,即便能越过大山,这支士气低迷的队伍也会像流进沙地的水一样,行不了多远便被消耗得无影无踪……
一筹莫展的安邦彦有些后悔了。他有太多的懊悔:早该拿下贵阳、早该干掉刘超、早该识破孙杰的声东击西、早该不受鸭池城外粮草的诱惑……甚至今日早些时候,便该听从阿明哥哥的意见,鼓起余勇从滴水寨那里冲出包围圈!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大军后撤后,通往滴水寨的道路已被水脑兵们挖得沟壑纵横。
“死守!死守五峰山,硬扛住孙杰,拼个鱼死网破,然后原路杀回去!”奢崇明断然道。
除去已不复存在的天台和红岩,剩下的二十六个寨子散得也有些太广,实在守不过来,每处留千把人无异给孙杰送人头。因此二人连夜商议了一下,主动弃守了外围十几个山寨,第二天,联军开始紧锣密鼓地在桃红坝等八个核心寨外构筑防御工事。
这日晚些时候,二位大王又陆续接到一些报告,有好有坏。坏消息是有人开始逃亡,总数差不多有几百之众。这等规模的逃亡还是自从起事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形。
“呸!这些懦夫!”奢崇明恨恨地啐了一口,“若是被我抓到……”后半句却没说出口——奢王不由想到,不知自己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不过后面全是好消息,暂时冲淡了笼罩在二位大王心头上的愁云。
第一个好消息是孙杰的追兵还远在山外,扼守天险鹅颈岭的莫德报告的。顾名思义,两峰间一条仅容二人并行的小路有三里多长,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指的就是这种地形,守定出口,任你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
第二个好消息是得到了安效良派人送来的讯息。他领了败兵跑去西南方,此刻收容了两千来人,正在回五峰山的路上。
落日的余晖把树影拉得很长,两个相互搀扶的人钻出密林,暮光里,织金寨的竹楼里冒出缕缕炊烟。一人对另一个独臂人说了句什么,小心翼翼地扶他在一块山石上坐下,然后二人便在林边静静地等待着。
暮色慢慢降临了,一人拔足奔向寨子。不久,朦胧的星光下,寨里现出几条人影抬了张床板,悄无声息地向这里快步行来。与此同时,最大的那座竹楼火光一亮,豆大的灯光燃起,窗口老头人思定洲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继而光亮越发的大了,熄了的火堆被再度燃起,火苗舔舐着一个黝黑的瓦罐,一股肉香慢慢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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