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一百七十七章爆炸
郭银桥的脸颊肿得像猪头一样,再加上新剃了光头,一上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纷纷指指点点掩口而笑。莫看两眼只剩下了一条缝,老郭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郭银桥是个炮长,变成这副尊容是被游击将军张德昌大嘴巴子抽的,头发也是被张德昌下令剃的。
昨日贼人攻城,像其他炮组一样,老郭这门炮也一直没闲着;但不同的是,别的组或多或少都取得了些战果,老郭这门炮自始至终一个贼也没打着。都知道张游击暴脾气,见他气势汹汹地大踏步走过来,老郭就哆嗦开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老郭,在大明军队的所有装备里,火炮可是宝贝疙瘩,旁的不说,你就看铸炮用的这些铜吧,若是熔了铸成铜钱,一门炮怕不是就得有上万枚!所以平日里哪个将领也舍不得实打实地让炮组练习实弹射击。其他炮组以前或多或少都还打过几炮,老郭充军被分到炮队还没满一年,原先的炮长染病死了,队官也是新来的,看老郭岁数大,随手一指,他便成了炮长了——这次遇贼,是老郭平生第一次开炮!
张游击来到近旁,叉着手瞪着两只牛蛋大的眼珠子恶狠狠盯着,老郭哆嗦得更厉害了。无论如何也得打中一回啊,远的不好打,那就把贼放近些呗。别说,贼还真配合,正前方几个贼抬着架梯子在往墙下跑,老郭指挥着炮组把炮口压低、压低、再压低……然后,铁球弹丸就从炮口里骨碌出来,啪嗒一声掉地上了!就在这时,点火兵的火把也按到火门上,“轰”的一声,就在张游击的眼皮子底下,放了一个巨响的空炮!
张德昌的注意力全被掉地上的铁球吸引了,还以为他们会捡起来塞回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帮杀才竟会点火啊!尽管一身铁甲四十来斤,耳边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还是把张将军惊得一蹦,跳起来足足三尺多高……
再然后,郭银桥的脸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还不算完,张游击抽完了还不解恨,念叨了几句“割发代首”,叫人把老郭的脑袋剃成了秃葫芦——看来张游击也没少听《三国》,还是个曹操粉儿。
老郭自己变成这副德行,肯定得把怒火和怨气撒出来吧?于是手下们也都被他挨个抽了一遍,也都剃了光头,若不是穿了军装,就像一群和尚在助战呢。这组人上了墙便遭到所有人的嘲笑,一个个埋着头匆匆向炮位走。经过纪大人身边时听到大人说了句“知耻而后勇”,尽管不明白大人说的啥意思,但偷觑大人那眼神儿分明是鼓励,于是老郭暗自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打中几个贼——哪怕不是为了莫辜负纪大人,至少也得免了张游击的毒打吧?
城外。
三百多满脸绝望的百姓每人扛了个火药包。他们都看到了昨日填火药那帮人的下场,有些人当场跪下不住地叩头央求饶过自己——现在这几人已全部变成了队列旁的伏尸。张虎一贯的战法就是裹胁百姓充当炮灰,听到牛有田说第一日便有先后两起儿该死的猪狗跑进城更是气愤,怎么会有什么怜悯?他更加认定了一条真理:只有发自骨头缝儿里的恐惧才能叫这群猪狗听话!所以每次冲锋除了让战兵和靠得住的辅兵混在人群里督战,战前更要在众人面前杀掉几个倒霉鬼震慑他们。
每个扛火药的百姓身边都有另外五六个负着土石包的家伙,等火药塞进剜洞,他们要负责堵住洞口。每一组人都配了三四名举着大盾的辅兵负责掩护,张虎还特意调了整整一个战兵营过来,打散了编进各组充当督战队。
张虎和牛有田对今天的攻击很有信心,经过昨天的实验,两位大王坚信,今天早上的第一波攻势便可以炸塌西墙,然后主力便要从缺口入城,用大半个白天解决所有的守军!夜战时优势在守军一方: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守军更熟悉地形,打起来要占很大的便宜,所以,要充分发挥巨大的兵力优势,在白天结束战斗。从围城那天起,城西就是主攻方向,城南也有一些牵制性攻势,城东则一直太平得很。张虎希望守军能从那里逃跑——毕竟张大王的目的是抢劫富饶的开封府,除了一条烂命啥都没有的叫花子兵们跑便跑吧,正中下怀,本大王才不愿意把那帮家伙逼的狗急跳墙地拼命呢。
为了一举破城,张虎做了充分的部署。他不仅派出了所有弓箭手,更是一口气砸上了八个战兵营——自己的亲兵营派出去一半去圃田泽找大炮,现在城西这里,身边只留下半个营和牛有田的一个亲兵营做护卫了。
隐隐传来今天的第一通鼓声,城头上守军的视野里一长溜小黑点逐渐变大,足足有两三万贼人在向西墙逼了过来。没多久,贼人们走近了。绝大部分还是老弱百姓,有些抬着长梯门板,有些拖着棍棒,有些则干脆空着手边抹眼泪边向城墙跑。大家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分散守军火力的炮灰。这种“技巧”在开始的几天很有些效果:因为这些“贼”容易打,王爷的赏格定在那里,无论打到哪个都有银子赚!武库里的物资消耗了一小半,大人们都发现了这个弊病,于是叫基层军官们监督评判、将领的亲兵们再监督这些小军官,只有打到那些最有威胁的贼人才作数……
因此,守军没怎么理会众多的百姓,除了抬着长梯的可能会被弓箭手关照一下,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在那些盾兵周围,他们掩护的肯定是最具威胁的目标。不过,那么大一块盾牌遮着,很不容易取得战果——有些贼人甚至举着门板挡箭!
射向城头的羽箭比以往密集得多,纪澍从垛孔里向外看去,足足有一千多贼人的弓箭手在壕边排成两行,躲在盾后时不时便冒出头来射上一箭。张贼这是要孤注一掷么?纪澍越看越觉得不寻常,今天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背着昨天那种袋子?不用问,装的肯定还是火药。昨天贼们死了那许多人,白白放了一场焰火,今天还玩这一手,莫非周围其他人负的草袋子里有什么奥妙?不行,得看看!
纪澍弓着腰后退了几步,直起身左右张顾了下,北边不远就是一个炮组。正想迈步过去,“轰”的一响,他们开了一炮,从炮长的表情看便知道没伤到贼人。于是纪大人扭头找其他炮组——下一发还要好久,纪大人可等不及。南边略远些还有一门炮,那个炮组清一色剃了光头,想是没头发隔着护衬还是太磨头皮,都没戴碗盔,阳光照射下一个个秃头铮亮铮亮的。纪大人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早间还勉励了他们一句呢。见点火兵举着火把正要往下按,纪澍高喊起来:“等一下!等下再放炮!”说着话脚下已奔了过去。
方才的第一炮郭银桥又没打到贼,连气带怕地嘴里不知在日着哪个,正要放第二响,便听到纪大人的喊声,战战兢兢地叫手下住了手等大人奔过来。纪澍飞快地向城外探头观察了下,两百来步外一组背袋子的贼人正在向这边蹭。于是指着他们命令道:“换小弹,打那帮贼!”
郭银桥小声嘀咕道:“大人,小弹只能打百十步咧。”
纪澍眼睛盯着那伙慢慢走进的贼人口里道:“无妨,本官教你打谁便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