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打算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她爹亲口说出这些话,气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偏心眼偏出报应来了,还偏呢,人家想要拿走你的家产,也就我们娘俩站在你这边——”
程太太话没说完,就对上了程兴有些可怕的眼神,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
程玉芬也连忙用手绢擦擦眼泪,拽着她娘的胳膊,不敢委屈了。她是知道她爹的脾气,在家里,她也亲眼见过她娘挨打,她舅家不争气,就算是她娘挨了打也只能背地里骂上两句,回头还是当没这回事。
眼下她只怕她爹脾气上来对她娘动手,那就什么脸面都没了。
不,本来也就没了。
姐夫和小姨子,是广大群众最喜闻乐见的话题。
一听到唐宁说出这么个消息,风向立马又倒了。豪门水深,可没想到这么深。
“大人可以派人去张家调查,也可以去问任何一个张家、程家的人,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我继妹还曾经跟随张太太来过我目前栖身的小院示威,柳西巷子左邻右舍估摸着也都听到了动静。”
唐宁语气低沉的说着,像是在剖开自己的伤口一般。
“原本我不想说的,这毕竟关乎到一个女子的名声,虽然我名声已经被他们毁了,虽然我继妹这么对我,但我还是不忍心,因为我最能理解女子的不容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继妹虽然有心勾引,但追根究底是他张为民管不住裤腰带,我要算账也应该找张为民。
可他逼我到如此地步,明明是张家仗势压人,还倒打一耙把脏水都泼到我头上。
从我离了张家开始,他们就屡次上门威逼、打人,带着管家护院来恐吓我。对外还要造谣我偷人,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想必你们接下来就会这么说了吧,我替你们先说了。
就是这样的夫家,我怎么可能拱手奉上自己的嫁妆?
女子的嫁妆是最后的退路,是等同于身家性命一般的存在,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愿意拿给你们花,你们张家就个个花的心安理得?更何况我没有也不愿意!扭曲事实、颠倒黑白,就是张家对我的一贯风格。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还有什么脏水,尽管泼来。”
唐宁说完,甚至低头喝了口水。
没办法,此时的公堂是一种旧式衙门和新式法院的结合体。
就连审判方式,也是中西结合,十分不全面。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结果怎么样,全看临场发挥,再说这是津南县史无前例的公开审理,还借鉴了目前上海的陪审团模式。
这是个非常复杂的时期,有志青年在追寻世界上先进的制度时,免不了要走一些弯路,比如照搬照抄。
好处也有,不合适的地方当然更多,可不管怎么样,这样一个结合的公堂,对唐宁是有利的。
毕竟如果是旧式衙门,只需要拿出她的七出之过,她就完全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最后只能凄惨被休,净身出户,看着渣男贱女甜甜蜜蜜毫无报应的过日子。
这种陪审团模式的审判,越弱势,越是口舌出众,越能够引得人们共情。
看吧,门外的那些围观群众不正是和她共情了么?
还有人冲着张家父子骂,没敢闯进来,只是在外面时不时大声叫骂一声。
这已经是匪夷所思了,毕竟张家在津南势力不算小,平时人们见到张老爷,都要恭恭敬敬的让道,喊一声“老爷好”。
接下来张为民又要靠什么来指责她呢?
唐宁暗暗想着,他那边的底牌也不多了,按照现行的到底说不通,那么就只能从——
“你嫁入张家三年有余,却从未怀孕。”张为民开口说道。
果然,只能从七出之条来了。
唐宁莫名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只是嘴角稍稍上扬了一些,落在张为民的眼中,就是对他彻底的嘲讽。
原本这里是要他爹张老爷来发言的,为了保全他的面子,他总归不太好说。
可看到唐宁嘲讽笑意的那一刻,他改主意了,他一定要用古往今来对女子最严厉的指责来毁灭她。
他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弱女子,是个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扒开她的皮,毁了她,毁了她~!
一股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头滋长,张为民站起来,迫不及待的要看到崩溃的表情出现在唐宁的脸上。
只有彻底的毁了她,击溃她,她才能在他面前低下那倔强的头,她才不敢用那些轻蔑的语气和他说话!
“七出者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张为民缓缓的说着,边说边目光阴沉的盯着唐宁。
“原先的女子,但凡犯了七出之条,夫家皆可休弃。我的妻子唐宁第一,入门三年至今无生育;第二,不孝顺父母,忤逆犯上,把婆婆气得至今卧病在床;第三,我不在家时她有相好,离了张家更是公然和相好住在了一起;第四,逞口舌之利,得理不饶人,全家都深受其苦;第五,借用夫家名义借贷银钱,是我亲自去还的;第六,嫉妒心重,但凡有女子和我一起,必然要闹个天翻地覆,阖家不得安宁;第七,她终生无法生育。
大家想想看,要不是念着打小的感情,这样七出皆犯的女子,我张家为什么还要留着?”
“说得好!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张家为什么要留着呢?”
唐宁鼓起掌来,“是你张家都是大善人,生怕把我离了你们祸害其他家?所以就算我七出皆犯作恶多端,就算我气病了你老母,给你头上戴了绿帽,并且终生不能给你传宗接代,你也要咬着牙绝对不和我离婚?”
“要么就是感情太深厚了,可你都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言之凿凿要定我的罪,这是对我有感情的表现吗?你这个人,怎么言行不一前后矛盾呢?”
张为民的那波七出攻击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显得过于可怕。
完全就是往死里整她,可她是唐宁,她不是任何一个能够让对方拿捏的女子。
罪名很可怕,所以她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不给大众吸收消化并且在大脑里构想那些肮脏情节的时间。
完完全全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把张为民那番话里可怕的伤害全部给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