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控制她。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呼唤她。
她控制不了自己,就像中了魔咒,一步一步,朝楼上走去。
钱小沫一路小心避开了楼梯上躺着的那些人,小心避开了已经冷掉的血泊,小心不踩在那些明晃晃的刀柄上,小心压抑着自己胸口想吐作呕的恶心感,小心翼翼地害怕上面冲下什么坏人來……钱小沫竟然真的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当她走到沒有亮灯的那一层时,稍稍楞了一下,停下了步子。
她看不见前面的路,那条阴冷狭窄的楼梯曲曲折折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伸手不见五指,钱小沫顶多能看见眼前三阶的台阶,便只能看见一团朦朦胧胧的黑色浓影,深邃又飘渺,就好像黑洞似的,凄清又森冷。
还要继续下去吗。
嘭的一声,窗外的礼花绽放在夜空中,照亮了半边天,钱小沫借着短暂的亮光,目光坚定不可动摇,继续毫不犹豫地朝前走去。她走得并不快,一颗心还是始终惴惴不安地狂跳着。人类所恐惧害怕的,莫过于未知的将來,将來的未知。就好像此时此刻,谁都不会知道接下來会发生什么事,会遇见什么人,所有的可能都可能发生。
一个决定,足以改变一切。
钱小沫咬着唇角强撑着,握着扶手的手都在抽搐颤栗,但是她脚下的步子却是毫不犹豫。
因为她的耳朵里,总是能听见什么,不是海风呼啸而來的声音,也不是自己害怕又好奇的心跳声,更像是什么轰鸣声,嗡嗡嗡的,听得并不真切,但这个声音去却充满了力量,让钱小沫觉得,如果自己不走下去才会后悔。
于是,她一直往上走啊往上走,礼花扑闪在她的侧影上,一个清秀的女孩漫步在黑暗中,脚下是已经臣服的黑暗势力,她就像是光明的使者,带着希望,带着爱,温暖着整个黑夜。
钱小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当她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时候,她耳边突然真的出现了什么声音。像是有人,有人在喃喃自语的声音。钱小沫的心一紧,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加快了脚步朝楼上走去。
她的步伐越快,礼花盛开得越是频繁,砰砰砰,好像天空都要被炸裂开口子了。
呼哧。。呼哧。。
钱小沫一手撑着扶手,一手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眼迷茫地看着眼前。
黑漆漆的,她只能听见声音,似乎就是从这里传來的,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抹黑勉强朝前走去,当又是一朵绚烂的花开时,钱小沫整个人都被照亮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眼前,顿时猛抽了口气,整个人立刻扑了上去,“雷铭。雷铭。”
她抓着雷铭的胳膊,触手冰凉,好像是抓着冰块似的,吓得钱小沫血液都凝固了。
她一面大喊着雷铭的名字,一面摇晃着他的胳膊,可是雷铭一点反应都沒有。
“天啊,你不要吓我啊……雷铭……雷铭……你到底、到底怎么了。雷铭,”
钱小沫着急地手足无措,礼花再度照亮了夜空,浑身是血的雷铭嗫嚅着嘴角,还在说着什么。钱小沫便轻轻俯身上去,侧头贴在他冰凉的唇角,这才勉强听清楚,原來他一直都在唤着钱小沫的名字,刹那间,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顿时止不住地簌簌而落,一滴一滴沿着雷铭脸庞的轮廓,破碎在她的手背上,就好像此刻她已经破碎的心。
“不不不……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钱小沫哽咽着扶着雷铭的肩头,想要扶着他起來,却沒想到她的手刚刚碰倒他的左臂,半昏迷状态下的雷铭突然一声闷哼,浑身开始抽搐,吓得钱小沫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借着礼花的亮光,钱小沫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搂着雷铭左肩的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鲜血,她惊得瞪圆了眼睛,立刻脱下自己身上李乔的外套套在雷铭的身上。
然后,她两只手抬起雷铭的右手,雷铭手里握着的手枪咯噔一声掉在了台阶上,钱小沫将他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出浑身力气,她左手撑着扶手,右手抓着雷铭的手腕,试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架着雷铭站了起來。
“坚持住……你会沒事的……坚持……坚持住,”
钱小沫就这样驮着雷铭,艰难地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雷铭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钱小沫吃不消,只能咬牙坚持,好几次踉跄着差点摔倒滚下楼去。但是钱小沫根本沒有放弃,她就连放弃的念头都沒有。
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他们就是骷影盟的人,他们是來暗算雷铭的。
天啊,如果钱小沫沒有执意走上來,如果她走到一步就打退堂鼓回去,如果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眺望台的异样,是不是,就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雷铭一个人浑身是伤冷冰冰地倒在血泊里。他是不是……是不是就会死在这里。
钱小沫越想越害怕,浑身一个颤栗,根本不敢再想下去,驮着雷铭步履艰难地缓慢前进,亮光下她那对原本柔情似水的星眸此刻坚定得炯炯有神,像是有人在她心中燃了一把火,她目光冷冽又严肃,比窗外五彩缤纷的礼花还要绚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