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没说话,端起茶碗一顿猛灌。
随后才开口道,“地契,泗州老家的地契!”
“您要那些干什么?”邓氏更是不解,“出什么事了!”
“找出来!”李景隆随手扯下湿衣服,开口道,“连地契带那些佃户的身契,去找出来,交出去!”
“给谁?”
“朝廷!”
“那可是咱家的勋田,上两辈儿拿命换来的!”邓氏急道,“你抽什么疯?”
“泗州被淹了!”李景隆坐下,叹气道。
邓氏上前,“淹了怕啥,地也冲不走,水退了接着种啊!”说着,又道,“那可都是好地呀!一水儿的水田!”
李景隆斜了夫人一眼,“泗州淹了,完了,死的人海了去了。灾后安民重新安置,保证他们的生计,还要征调民夫治河。这时候,咱家手里还掐着那么多地,那么多人,还跟人要租子,你觉得合适吗?”
邓氏攥紧手帕,“可是,没道理就这么”
“现在交,是功!”李景隆正色道,“皇上不会亏待咱们,现在吃小亏将来占大便宜。若还掐在手里当没看到将来,要吃挂落!”
说着,挥手道,“儿子那边你去说,他名下的地,也交!”
“咱家那点地,算的了?”
“让你交你就交,哪那么多废话?”李景隆怒道,“头发长见识短,咱家交了旁人交不交?这么多家放在一起,那是多少地?一万亩地就能安置两千户灾民,十万亩呢?”
“这不是多少的问题,这是觉悟,觉悟你明白吗?这是急人所难,这是为国分忧,这是以身作则,这是表率”
“行行行,交!”邓氏赶紧打断李景隆,“你龇牙咧嘴跟个獾子似的,你要吃人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低声道,“我娘家在泗州也有不少好地呢?交不交?”
她爹故宁河王邓愈就是泗州人,早先为投奔老爷子的时候就是一地的豪强,组织团练对抗元朝官服抗捐抗税,亦兵亦匪。
邓愈贵为大明开国六公,泗州的老家就是他的大本营,名下的地多了去了,比他李景隆家只多不少。
“邓平早想到了,还用得着你操心!”李景隆白他一眼,然后叹息一声,“可惜了,早些年就该弄到自己手”
“德行!”邓氏推了李景隆一把,然后有些揪心道,“我娘家这些年,就靠着泗州的田产出息维持着,往后没了进项,日子可怎么过?”
“穷不了!”李景隆咧嘴一笑,“邓家是在泗州有人脉,大灾之年,出头的就是有人脉的人!”说着,摆手道,“快去,赶紧地契吾的都找出来,再给我准备饭,我吃了好进宫去!”
“你干脆直接住宫里得了!”邓氏白他一眼。
“嘿嘿!”李景隆坏笑,“进宫?舍得爷这杆银枪?”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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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大雨瀑布一般飞流直下。
阴暗的牢房中,那狭窄的方寸小窗中,不断有大片的雨水飘落进来。
地上的茅草已湿了,可辛彦德站在窗下却是分毫未动。
他静静的看着那方寸小窗,看着外边的暴雨,脸上犹如石化,可眼中满是凄苦。
随后,他拿起一根茅草棍,沾了点水,开始在墙壁上书写。
“农人盼雨润春苗,不想天公乱作妖。瓢泼大水九天落,人间尽是苦嚎啕!”
写完,丢棍。
辛彦德看了看,猛的用袖子擦拭,嘴里骂道,“天生就不是诗才,乱作诗作甚?没良心混账,你个没良心的混账还有闲情雅致写打油诗,你良心狗吃了”
哗啦,外边锁链响。
辛彦德转头,看着牢房的铁门,“谁?”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邓平当先而入,他身后一人披着斗篷,缓缓进来。
“皇”瞬间,辛彦德泪流满面,跪地叩首,“皇上,泗州百姓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