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怔,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去接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回家,他虽然不争气了一些,但毕竟是我的哥哥,眼下是世道这么乱,我不忍心留他一个人待在那里。”
常人眼里听起来十分荒谬的理由,偏偏少年说的既用心又认真。
李寒宁自然是将信将疑,不过这两个人竟然不打算留在淮安,对她来说就没有威胁,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便打算起身离开。
不料又被少年留了下来:
“我买这酒便宜,怕是不能够做赔罪,这样吧,我卦象很灵所以从来不轻易给人算卦,今天要是姑娘愿意,我可以破例给姑娘算上一卦,我分文不收,当做赔罪,姑娘意下如何?”
李寒宁虽然不相信这些,不过偶尔听一听也无妨。
少年有模有样地从怀里摸出两个铜钱来扔到桌子上。
“姑娘想要问什么?是想问问自己的前途?姻缘?又或者是家人平安?”
她没有家人,自然也就没有资格问家人平安与否,至于姻缘这样的事大抵也不会有。
李寒宁不动声色地开口道:“那就问前途吧。”
少年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铜钱的方位:
“姑娘有朝一日若是离开淮安城,去往南边的水城也许会有更好的际遇。”
南边的水城最明显的便是洛阳。
面前这个少年倒是有些意思。
“我的挂未必都是准的,不过准与不准倒是要看姑娘的心思。”
李寒宁经过最近这些日子难得笑了一笑道:
“云溪公子师承大梁国师,算的卦自然是准的。”
眼看着她已经说出了面前少年的名字,一旁的侍从不由得神色一紧,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莫云溪侧过身去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老师面前这个人没有敌意,不必大动干戈。
莫云溪似乎并不意外她能直接认出自己是谁,只是默默地收好的桌子上用来算卦的两枚铜钱,一面又沉声道:
“你既然认出来了我是谁,那下一步打算如何?”
他也认出来了她是李寒宁。
李寒宁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意外,语气平淡地问道:
“莫公子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莫云溪如实答道:“你方才侧身闪躲时,脚下步履生风,轻功很好,淮安城只有你一个女将军,认出你来不难,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眼看着他这么诚实,李寒宁自然也坦白道:
“从前我还在长安的时候,曾经接过一道命令,见过你几年前的画像。”
莫云溪听到这里似乎觉得有些意思:“命令?”
李寒宁回想起从前的事,不由得眼里寒光一闪:“那一年正好遇上大梁科举,我的任务是如果你敢入仕为官,就趁乱杀了你。”
莫云溪一怔,随后笑了一笑:“李府的大人果然都擅长未雨绸缪。”
只可惜后来输的是李府,莫家还在。
莫云溪又道:“李将军放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从今往后也不打算入仕,师父从前为我算过一卦我命里有一劫,倘若我沾染官场必定不得善终。”
这也是他从小就算是文采出众惊才绝艳,也没有参与科举的原因。
李寒宁不置可否,不过这一切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莫云溪又道:“虽然立场不同,但我劝你的话都是出自真心,你既然不打算长久地留在淮安城,眼下又是乱世,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有天下太平,才不会有如今的纷争。”
莫云溪至少在这件事上说的没有错,她就算是躲在淮安城里又能躲多久?一统之后再无战乱,不也是李昭从前想要做的事吗?
那个时候李昭让她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如今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她自己在这些事上竟然还不如莫云溪看得清楚。
只不过他毕竟是莫家的人,为什么要开导她去洛阳?
“莫公子归根到底也是朝廷的人,就不担心洛阳势力越来越大,有朝一日颠覆朝廷吗?”
莫云溪摇了摇头,望着酒杯的倒影若有所思,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当年父亲上书参李府,是我们莫家先在这件事上问心有愧,父亲一意孤行导致李府满门被灭,如今道歉无用,天理循环。”
他的哥哥莫清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