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郢忽然想起前世学过的一篇课文,忍不住笑着把话接了过去。
听到赵郢的动静,赵起、辛阔和辛广不由开心地望了过来,正在讲课的田击,则忍不住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耒,大笑着迎了上来,还没走到跟前,就远远地冲着赵郢深施一礼。
“殿下此言得之!天下生民之道,全其天性而已……”
说着,也不顾田间地头干不干净,就要拉着赵郢坐而论道,好好的探讨一下墨家的学问。赵郢顿时一个头俩大。
好不容易从淳于越那边逃出来,你以为我是想过来跟你探讨墨家学问的?
探讨学问是不可能探讨学问的!
但这老先生,显然被自己刚才的话挑起了探讨学问的兴头,不给他找点事做,根本摆脱不开啊。
只能干笑道。
“道理自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怎么全其天性,那可就不好说了……”
说着,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竟然有不少棵野生的柰子,错杂的枣树,以及歪歪扭扭的梨树,不由眼前一亮。
拔出腰间长剑,快步走到一棵拳头粗细梨树跟前,一剑劈下!
咔——
梨树的树冠,轰然倒地。
田击:……
赵起、辛广、辛阔:……
您就这么个全其天性?
谁知道,他们还没惊诧完,就看到赵郢又顺手一剑,砍下了一棵柰子的枝条,然后拿在手中,端详了几下,就又咔嚓咔嚓几剑,给砍成了一个小楔子。
所有人:……
“全其天性,不是消极的坐而旁观,也不是一味的顺应自然,须知,人活天地之间,也是自然之一,一举一动,原本就应该属于自然之理——焉知,今日你我之举动,不是自然应有之面貌……”
田击若有所思。
而赵郢这边也没闲着,咔咔,又是两剑,在一旁的梨树桩上砍出一个小缺口,把手中柰子的枝条插进去。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干脆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个长条,仔细地绑定了。
这才笑呵呵地道。
“矩子以为,这枝条若是成活,能不能结出果子,若是能结出果子,又当结出什么果子……”
田击:……
简直荒谬至极!
这样怎么可能结出果子!
若不是这么干的人是皇长孙殿下,他早就怒而呵斥了。
他对农家之术颇为精通,自然不会相信赵郢这瞎胡闹的举动,但他不信,有人信啊,赵起、辛广和辛阔三人,那是赵郢的铁杆小迷弟啊。
别说赵郢把柰子嫁接到梨树上了,就算是嫁接到母牛上,赵郢若是说能结果子,他们都信能结出果子来!
“大哥,结出来的果子好不好吃……”
赵起兴趣盎然地凑过去,趴到赵郢刚刚嫁接的柰子上,反复观看。辛广和辛阔这兄弟俩,行动力更强,已经开始学着赵郢的架势,砍了一个柰子的树枝,准备找个梨树嫁接了。
瞧得一旁的田击一头的黑线。
自己教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效,结果,皇长孙一出手,全给毁了……
“殿下,你——天下焉有如此种植果树的道理,强行捆绑,违背天性,想要活下去,都难上加难,就更别妄想结什么果子了——偶尔嬉戏尚可,若是以此念,治国理政,则天下危矣!……”
田击黝黑的脸膛都给气得发亮,一甩袖子,就想转身离开。他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抡起地上的耒,给这位皇长孙一家伙!
太气人了。
赵郢忍不住哈哈大笑。
“天生万物,阴阳和合,则有果实蕃息,矩子焉知这梨树和柰子就不能成为夫妻,繁衍子嗣……”
田击鼻子都给气歪歪了。
阴阳和合,是这么个和合法吗?
见这老家伙,都快原地暴走了。
赵郢这才收起笑脸,正色道。
“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
田击闻言,不由慢慢冷静下来。
赵郢刚才的话,是引用的《墨子修身》上面的著名论断。是说,士人虽说要有学问,但是,能把学问用于实践才是最重要的根本。
就是学以致用,但也意味着,你得从实践中去论证你的学问,而不是想当然。
故而,虽然对赵郢的做法极为不满,但听到赵郢提起墨家的学说,田击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因为这已经牵扯到了墨家理论的根本,这不是抬杠,已经上升到了论道的高度。
“是老夫浅薄,被殿下的举动乱了心性,忘了求学问道的道理——”
说着,郑重其事地冲着赵郢躬身道歉。
赵郢:……
赶紧上前,把老先生扶起来。
“求学之道,没有止境,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若是拘泥于旧有的框架,不敢打破成规,大胆求证,怎么可能有新的学问见识出现……”
田击脸色终于改变,有些感慨地深施一礼。
“老朽今日才知殿下良苦用心……”
显然,他以为赵郢今日之所以瞎胡闹,就是专门过来点化自己的。
赵郢:……
我又啥良苦用心了啊!
“不,矩子误会了——”
赵郢诚恳地道。
“我今日所做,非为与矩子论道,只不过是实事求是,想向矩子证明,天下事无成规,就算是这柰子嫁接到梨树上,也依然能结出果子,甚至是更加甜美的果子……”
田击:……
“果然能结出果子?”
“果然!”
赵郢肯定地点了点头。
“此为嫁接之术,嫁接之后,结出的果子,融合了柰子和犁子的优点,会变得更加鲜美多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