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7月15日,晴,天气炎热。
岩台,响水,南河乡司法所。
司法所大院子里的树木被似火的骄阳晒的无精打采,知了在枝头上叫个不停,让本就烦闷的司法所助理祁同伟又多了几分焦躁。
一流大学的研究生,成绩优秀,学生会主席,竟然被分配到一个山区当司法助理,他接到通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梁家,真是一手遮天。
“小伟,帮我倒杯茶!”
“来了!”祁同伟连忙站起身给老人们服务。
职场老人欺压新人是常有的事,想当年他就是厚着脸皮给汉东历史系教授端茶递水扫地,才能一直稳坐学生会主席的职位。
一天下来,除了整理文件的时候歇一会,办公室里都是他忙碌的身影。
还没到下午五点,办公室就空下来,早退,对这里的老员工来说已经成了习惯,反正也没啥事。
走到唯一还在的办公室老检察长面前,祁同伟低声下气:“领导,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老检察长放下报纸,推了推眼睛,看着眼前的小伙子,这些天这高材生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真是可惜了。
“哎!”老领导叹口气:“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祁同伟答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非得找点活干?”老检察长笑道。
给领导的杯子里续了点茶水,祁同伟开始套近乎:“嘿嘿,领导,我想问问咋们所,升职有什么流程吗?”
“呵呵,升职?”老检察长笑了:“你知道我在这里干了多少年吗?二十年!”
“我是咋们国家第一批大学生,也是至今为止全所学历最高的,被派到这里就别想着升职了!”
祁同伟愣住。
“是不是得罪人了?想想办法,让家里人出点钱,赔个礼,道个歉,调走吧。”老检察长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劝道。
过几个月就退休了,他也不怕说错话。
“当然,人家要是非要整你,就和我学学,一杯茶,一张报纸混一天,生病还能报销,日子吗,不就是混~”说完,老检察长端起茶杯,美滋滋喝了一口。
“啧,这研究生泡的茶就是不一样!”
祁同伟几乎是浑浑噩噩的回到分配的宿舍,二人间,另外一个人早已经搬出去住。
当年,他是他们村历年来唯一一个大学生,但是他家条件特别不好,父母早死了,没钱上学。
村里几个长辈张罗给他办了升学宴,一共四个菜,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一盘炒鸡蛋,一大碗炖鸡。
喝的是长辈们打的散酒。
而且规定今天来吃饭的人每人最少5块,不封顶,看个人能力。
有一个做生意的拿了50块,大部分都是10块,那酒喝的也香,菜吃的也香。
那一天,祁同伟狠狠嗑了三个响头,他发誓他会出人头地,他要让村里人家家都能吃上肉,穿上新衣服,有钱治病,孩子能上得起学。
在学校,他努力读书,努力讨好校领导,成绩拔尖,当上学生会主席,谈了一个优秀爱他的女朋友。
结果就因为一个被人玩过的烂女人向他表白被拒绝,那个女人就利用他父亲手里的权利,将他发配到这样一个穷乡僻壤,还把他女朋友调到上京,让他们分割两地。
贼老天!何其不公!
此时此刻,祁同伟的怒火几乎快燃烧自己,甚至想抛下一切,将那个女人干掉。
“哗!”一盆凉水浇到自己的头上,祁同伟努力说服自己:“不行,我不能辜负乡亲们的期望,我有知识,我有学历,就算不从政,也能出人头地!”
“但是砰!”祁同伟一拳锤在墙上:“梁璐,我草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红色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墙面。
这一刻他甚至想要回大学娶了那个狗女人,然后狠狠虐待她,虐待他一辈子!
“喵~”一声轻柔地喵叫让祁同伟一个激灵,就像一盆冷水直接从头顶浇下来,瞬间熄灭了他的怒火。
转头一看,一只不过他巴掌大的小奶猫正端坐在他的书桌上,舔了舔爪子,歪着头,湛蓝色的圆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温柔如水。
尖尖的小耳朵,精致的小鼻子小嘴巴,还有这小巧的身躯,祁同伟刹那间觉得心的化了,甚至觉得这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将书桌下面有点破的椅子拉出来,祁同伟坐上去,和小黄猫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