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明白他的想法。
这是一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康平郡王也是特权阶层中的一员。
而康平郡王犯下的这些事情,在很多特权阶层眼中,不算什么大事。
京城中,多有不把平民的命当回事儿的“贵人”们,有这样的观念,手上又有人命的,绝不在少数。
就算朝中也有平民出身的官员,但,当这些平民成了官员之后,他们可能会为这些人感同身受,唾骂康平郡王,但却不至于因为皇上没有杀康平郡王,而去腹诽皇上。
所以,说白了,康平王府的罪不会让他们“愤怒”。
而对皇上来说,这不止是康平郡王一家的事,而是……这会触动这个阶层的“利益”。
说一句到底的话,假如说,她是武宣帝,而现在是新朝初建时期,她还需要这些世家们的支撑,那她可能,或者说也只能把这件事情强行咽下,毕竟很多时候,就算是皇上,也是要为了维稳退让的。
但现在不是新朝初建了,新朝已经建了三十年,除了边关,内部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战争了。
沈昼锦正色道:“外公,‘居马上得天下,宁可以马上治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可以用武力来夺取天下,但你不能用武力治理天下啊!
所以,兄弟,该转型了!!
武宣帝神色微震。
沈昼锦续道:“康平郡王府这个事儿,其实真的出现的很及时,他们府上犯的这些事情,也真的很适合。很适合做为一个杀鸡儆猴的鸡,真的非常非常适合。”
因为他位高权重,又与皇上有同袍之情,他有真功,亦有真过,而且他手上的人命,真的非常多……再没有比这一家子更合适的典型了。
武宣帝仍是沉吟,半晌,他忽然非常突兀的问了她一句:“你做过皇帝吗?”
沈昼锦一顿。
这一顿,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回答了,所以她也没有再掩饰。
两人无声对视。
但武宣帝很快就道:“那如果是你,这件事情你会如何处理?”
沈昼锦默了一刻才道:“外公,这件事情,不能如果是谁……因为,你是个不一样的……”
她差点说成烟火,幸好及时拐了过来:“皇帝。所以,我只能说,在这个时候,我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康平郡王及所有涉及到的人员,俱都按实罪论处,‘与庶民同罪’,该处决的立时处决,但,不削他的爵位,不诛族。”
“等他死了之后,以亲王之礼厚葬,之后皇上微服前去祭奠,事后,坊间流传出了皇上的半篇祭文,写尽了当年同袍之情,与今日皇上痛斩同袍的哀痛……让文人为之泪下,让人深刻明白皇上的无奈和康平郡王是自找的,等等。”
有功,爵位是功劳换的,所以不削爵。
有罪,所以与庶民同罪,该杀就杀。
连与皇上这般交情的异姓王,皇上都“痛斩”了,你以为你能例外??
死都死了,爵位荣光又有何用?
所以,这是一个极其“讲理”的处置,也足以“儆猴”。
武宣帝静静的听着,然后他十分悲伤的道:“朕写不出这样的祭文。”
沈昼锦愣了一下:“你不会写文章?那也有别的方法,比如……”
武宣帝打断她道:“不,朕年轻时号称文武双全,文章写的很好,如今已经三十年没写了,但在外人眼中,朕应该还是会写文章的。”
沈昼锦:“……”
他拍拍她手背:“所以,这文章,就拜托你了。”
沈昼锦再次:“……”
一边悲伤一边耍无赖,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