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狂风怒号,波浪涛涛。
只见原本应该被河堤拦在神都城外的河水此时竟然越涨越高,似是即将要冲破河堤的架势。
数排巨浪一波波涌来,竟蹿起几丈高,直扑瞭望台而来,冲上那地面,浪头撞击着钟声,发出清脆的响鸣。
“啊!”
两人摔得晕头转向,起身之后便见到了这恐怖的一幕,顿时被吓得面色铁青。
大门被吹得‘哐哐’作响,整个瞭望台受到浪涛袭击,而摇摇欲坠。
黑暗之中,那大钟被巨浪撞得摇个不停,发出‘铛——铛——铛——’的沉闷响声。
若是平时,夜深人静,钟响声早就足以惊醒整个神都城,使人心生防备。
可近来雨势实在过大,‘哗啦啦’的响个不停,便掩盖了这钟声,使得钟声无法传递开来。
顷刻之间,两人身上已经被水浇透。
‘吱嘎、吱嘎’。
整个瞭望台被巨浪冲得摇晃个不停,这座屹立了七百年,经历风雨的建筑似是在浪涛的冲击下即将坍塌。
‘轰——隆!’
一大排巨浪冲了上来,狠狠撞上铜钟,钟身摆动,再度发出震响:‘铛——’
声音传开,紧接着是那塔楼用力摇晃的声音。
“是,是洪水——”
两个先前还喝得醉熏熏的士兵瞬间清醒,大喊了一声:
“要出事了!河水要决堤了!”
“快,快通知城里。”有人喊了一声,艰难的逆着风雨往那铜钟跑去。
另一人也想要跟上,但此时那一波浪潮从平台四方的缝隙之中滑落,又有另一波更大的浪头酝酿着要冲上塔顶。
屋子摇摇欲坠,暴风雨中,屋顶都似是要被掀飞。
那人骇得面色大变,接着喃喃道:
“兄弟,对不住了,我不想死——”
话音一落,他连滚带爬往楼梯处跑去。
而那走向铜钟的人见此情景,愣了一愣,接着破口大骂。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接着看到江面冲起的大浪,在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神都城。
那里住着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他的家及家人也在那一排排房舍之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狗东西——”男人咬紧了牙关,用力的跺了一下脚,强忍住内心的恐惧,骂了一句:
“喝酒时说是兄弟为重,到了这时跑得最快的就是你。”
他边骂边往铜钟冲,抓住垂吊的木柱,借着狂风,身体几乎都要高高被掀起,接着重重连人带木往铜身击落。
‘铛!!!’
这一声以人无上毅力所暴发出来的力量击响的钟鸣特别的清脆,夜半时分传递向整个神都城。
许多因暴雨而带着忧心忡忡睡着的百姓从睡梦中被惊醒,听到这夜半钟鸣。
却无人知道,那用力全身力量撞出最后一击的男人身体还未落地,下一刻巨浪卷起,将他连带着铜钟一并包裹在内。
水浪之中携带万钧之力,将那整个摇摇欲坠的塔楼摧毁。
房舍坍塌,那撞钟的人连带着塔楼一并被水吞并。
年久失修的河堤再难挡住天灾,最终被冲破。
无情的洪流辗压过这普通人临死前爆发出的勇气,如狂猛的巨兽,冲入神都城!
……
姚守宁胆颤心惊,从幻境之中惊醒。
她冷汗涔涔,面前的外祖父眼中带着悲悯与怜爱之色,仿佛‘借’着她的眼睛,将即将到来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的。
“外祖父——”
她大喊了一声,柳并舟就叹息:
“大庆王朝有此一劫,只是苦了百姓。”
“我要去找世子!”
这一刻,姚守宁的心中第一个浮上来的身影竟然是陆执。
“胡闹!”
柳氏还在安抚曹嬷嬷,让她取钱出来去买米粮,还没转头,就听到女儿说要出门。
她大急,立即向曹嬷嬷摆了摆手,转身道:
“你不准出门。”
这大雨不停的下,使得神都城都不太安稳。
本来年前就受了灾,城中多了不少流民,近来大雨之后米粮价格飞涨,许多穷苦人家缺吃缺喝,又正值冬季,冻死、饿死了不少人。
姚翝前夜回来时就在说,朝廷有了想要再发放道谍,以驱使人安葬尸体,以免形成瘟疫。
如此一来,神都城已经开始混乱。
五城兵马司的人手不足,一般人根本不敢再出门。
家里采买物品等事宜都交给了郑士,柳氏前一刻还在庆幸这个小女儿最近乖巧了不少,一直安静的呆在家中,哪知此时却说要出去。
“不行,外面太乱了,你找什么世子!”
她提高了声音,深怕女儿乱来,忙要去拉她的手。
“娘——”
姚守宁想到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一幕,急得喊了柳氏一声:
“我必须要去找世子……”
她话音未落,看到了一旁的苏妙真。
表姐已经抬起了头来,眼中带着打量与狐疑,那嘴角微微开裂,露出雪白的牙齿。
姚守宁一见‘她’面露凶相,心中也有些害怕,她是辩机一族的传人,却还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
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狐妖恐怕早就在等着抓她把柄,如今若露了端倪,将来怕是会危险重重的。
但姚守宁想到了黑夜之中决堤的河岸,若是无人通知,夜半河水泛滥,神都城的无数百姓会死于非命。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娘,我要去找世子。”
她这次再重复这一句话,便显得格外的坚定。
就在这时,站在庭院入口处的屋檐下的郑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道:
“对了太太,我回来的时候,途经温家,正好遇到了温太太一行,说是有事,要过来拜访你。”
他话音一落,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杂冗的脚步声——有一群人正踩水前行。
“温太太要来?”
这个时间,她来干什么?
自上次姚守宁生日,她不顾两家情谊,让姚若筠替她带话,柳氏心中怄了数日,两家虽说还有亲事,但已经不复以往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