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之言虽轻,却在几将心中激起滔天之浪,终是明白少年携令赶来之意,看来这一切早在晋军算计之中,子阳谷中齐云军已然中计。
福康几人忙欲下令撤军,却见少年兀自立于阵前,并无丝毫退去之意,立时想要上前唤回少年一并撤走,却听决然声音传来。
「诸位快走,我来断后!」
福氏兄弟同于、孙两将怎能眼睁睁看着少年一人断后,这无疑在白白送死,纷纷开口劝道:「木兄弟,我等怎能撇下你独自逃生,你若不走,大不了我们几人陪你一同赴死!」
自再下无归山,顾萧结识了许多人,见到可推杯定生死的江湖之义,此番再识舍生同死的行伍之情,微微侧首,唇角向上勾勒出些许弧度。
「万余军士之命,胜过我这江湖白衣之命,领军之将更是难得!眼下小弟尚有许多要事在肩,还舍不得死,只要诸位将军能将晋军之计传回子阳谷大营,不仅救下了雁北军,更是救下雁北乃至北地百姓,而我正想会会布下此等连环计之人,诸位不必担心,我自有脱身之法。」
福康还欲再劝,却被身旁弟弟拉住手臂,不由怒道:「做什么?难不成我福康是贪生怕死之辈?要走,你们率军走,我陪木兄弟会会晋」
话未说完,却被福瑞一掌斩在后颈之上,登时歪倒昏厥过去福瑞扶住兄长身子,向着前方少年开口:「保重!」
「将军备下好酒等我!」少年已转回头去,径直迎向破开浓烟而来的晋军而去。
福瑞咬牙回首,架起兄长,向着尚不愿离去的于、孙二将开口:「你们还不明他心思吗?晋军布下此计,定已有信心吃下我军,与其白白送死,不如撤军子阳谷木小兄的身手,你们不是没见过,我们在此只会令他分心」
许是被福瑞之言说服,于、孙二将终定下心思,于烈皱眉回身,帮着福瑞架起福康道:「将军所言不错,我信木兄弟的,咱们走!」
听闻身后巡守军远去的马蹄声,顾萧终是稍稍放下心来,望着迎面而来的千军万马,双眸微扫,伸手抚向身后剑匣
「锵——」
直至晋军战马快至百步之遥时分,断月出匣,携剑鸣之声,响彻天际,破开滚滚浓烟,携少年心中杀意,直冲对面晋军而去。
历百战的披甲战马最有灵性,比起背上骑士先感受到了这股凌厉剑意之中的杀伐之意,冲在最先的战马俯首止步,马蹄在尚有未融积雪的地面上留下深深止步足印。
反倒是马背上的重甲骑兵,不曾预料,在前冲惯性之下,措手不及飞出马背,身后跟随骑兵亦不曾来得及勒住缰绳,一时间人仰马翻,天下闻名的晋之铁骑罕见混乱之象
一骑当先的运粮官并坐下战马,轻瞥身后混乱之景,眸中微现惊讶,不过随即唇角显出浓烈笑意,单手
微收缰绳,口中轻喏:「吁——」
他坐下马儿似并未被少年散出的剑意影响,只是嚼口被主人收紧,不得不昂首扬蹄,仰天嘶鸣以宣泄心中不满。
顾萧尽展内力,震慑骑兵,引起了小小混乱,自知已为巡守军撤离争取到了时辰,目光扫过这唯一不曾受到自己影响的骑士,不由细细打量起此人。
这一望之下,心中微凛,虽只着一身简易甲胄,但那份气度却与那些重甲骑兵截然不同,定下心思,运足内力,向此人开口。
「看来阁下,就是布下这连环之计的高人!好毒的计,不惜牺牲这么多士卒性命,让子阳谷中齐云军相信你被激怒,不顾力相攻,如此才能中你诱敌之计」
「哈哈!没想到,没想到,齐云军中竟有你这号人物,能识出某之连环计,实在难得!」运粮官癫狂一笑,伸手安抚住坐下马儿,丝毫不受少年内力影响,轻松开口。
见此人从容,顾萧更是凝重,面上却故作轻松:「子阳谷中的雁北将军,也不是草包」
「没错!可他们见到某的那顶金盔,恐早已没法思考了,这等天大功劳摆在眼前谁又能拒绝呢?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呐!」运粮官那双眼中满是神采,望向少年冷笑道。
不得不赞晋军铁骑天下无双,只在顾萧与运粮官交谈的片刻,已然重振军纪,面对引起骚乱的少年,怒目而视,纷纷欲拍马上前时,却见运粮官微微回首,余光中之威严,让晋军铁骑尽数俯首,勒住缰绳,安抚坐下战马,静待他令。
从身后将士收回目光,运粮官轻夹马腹,向前方少年缓缓行去,口中笑道:「可惜你识破我计,识破得晚了就算现在那群齐云军赶回子阳谷,也来不及了!」看書菈
少年亦不撒谎,点头承认道:「来不来得及,犹未可知先前我也只是心有所惑,既然传闻将军深谙兵法,应更懂麾下将领秉性,以这样一位得意忘形的莽撞将军为将,到底是何用意,直至瞧见这些假粮草燃出的滚滚浓烟,方才笃定你之计策。」
「真是难得,如此年纪,却有此等见识你留下断后,却无一人肯助你,齐云军这等行径不妨投某帐下,某可让你大展宏图,无论你现在官居何职,某现在就可允你」
运粮官听闻少年之言,眸中显出欣赏神色,心中生出招降之意,可话才至半,却也随着行近少年,看清了他的面庞而顿止语势。
少年入鬓剑眉,拿上如星闪耀双眸便是唇角那微显的酒靥,无不像极了自己悬于房中的那张画像。
那时时激励着自己,无论吃了何种苦,受了多少屈辱皆不曾放弃的画中人,让淳于家从天下闻名的晋之武将,一夜之间跌落谷底的杀父仇人,那踩着先皇与父亲尸首名震天下的「不归将军」,与眼前的还未尽脱少年气的俊朗面庞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