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之间,犹如巨石坠入湖中激荡而起的层层涟漪,终归平静,恰也此时,佝偻老狗也终是携御医快步而来,不过尚未近前,就听得圣上之声已传来。
「朕观萧相的病,已入膏肓忠齐传旨,撤去萧相府中医官」
随即向着面前老人轻声开口:「北方之局已成,朕不再插手,他若能逃得走,朕便随他去了,若逃不走至于先生,还是出宫养好了病,再入宫不迟。」
老人微微垂首,向着九五行礼道:「臣,谨遵圣上旨意,这便回府去明日早朝,臣会上奏一本」
「不必,今夜天寒,朕乏了,想要早早歇下忠齐!」
圣上已然拂袖转身,声出时分,远处佝偻老狗已快步而来,躬身听闻圣上低言数语,至圣上兀自离去后,方回转身形,向着远处金甲卫士稍稍抬手,这群精锐齐云卫随即有序悄然退去。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此地已再无他人,唯有冰冷的城墙并天上依旧闪耀的星空陪伴着身形挺直的国士,凝立寒风之中。
佝偻老狗瞧见那孤独挺拔背影,回眸望向九五离去方向,不见圣上身影后,方轻踱几步,行至老人身侧:「萧相爷,让老奴送相爷出宫吧。」
老人目光灼灼,望向早已不可见的九五身影,随忠齐开口,缓缓转身,向宫外行去。
佝偻在前,苍老随后,两人一路上并未开谈,直抵宫门前时,老人忽地回转目光,首次打量起这位大宦官。
感受到这位天下无双的国士目光,忠齐的腰弯得更深,几已瞧不见他满是褶皱面庞,唯有轻且尖锐嗓音传出。
「萧相保重,老奴还要回去伺候陛下,就送萧相至此了。」
言毕,忠齐将手中拂尘搭于小臂之上,回转身形,向皇
宫欲行时,听得身后老人之声传来。
「忠齐公公已伴驾多年,也已在我齐云多载,不知可曾忘记赢江水,是何种滋味?」
身形一滞,佝偻老狗并未开口,只是那腰,弯地更深了国士并不在意忠齐未曾回答自己这问,只是回身,静待那厚重宫门缓缓而开,昂首沉着而出。
此时的皇城宫门之外,王悦儿正满脸怒容,盯着眼前不肯依自己心思的九门督主。
「端木秋,本郡主让你护我入宫,是为难你吗?你别忘了,你不仅是圣上臣子,也是相爷的徒儿,萧爷爷在入宫之时已咳出血了,难不成你想眼睁睁看着萧爷爷病发,九门督主哼,本郡主今日偏要教训你。」
瞧着王悦儿撒泼,马车旁观望的张虎德不由向前一步,向身旁从容的吴奋开口:「老吴,郡主起了性子,端木秋虽不会为难她,但保不齐那些九门卫中有犯浑之人,我去助悦儿一臂之力,正好一舒我胸中之怒。」
身形才动,张虎德便被吴奋阻拦,才露不解之色,只听吴奋蹙眉开口:「悦儿此举,为的正是想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可惊动皇城之中的那人,敲山震虎,方能让那人有所忌惮,要知道悦儿身后,可还有王老将军」看書菈
拍着脑袋,张虎德恍然道:「原是如此,我差点坏了悦儿之计。」
「且耐下性子静候便是,正好让悦儿收拾收拾端木秋那叛徒」
吴奋话音未落,忽地目光微移,转向皇城宫门处,正望见萧相缓步而出的身影,拔脚迎上去,张虎德不解前一刻还在劝自己冷静的老吴为何冲动而去,直至目光随老吴身影瞧见了那苍老身影之时,亦按捺不住,拔脚狂奔而去。
王悦儿同样瞧见了萧爷爷身影,弃了与端木秋再去纠缠的心思,拎着衣摆行去。三人几是同时抵于萧相身前,王悦儿看着面色凝重,疲态尽显的老人,湖水般双眸之中顿满心疼,忙伸手扶住萧相手臂开口。
「萧爷爷」
话才将出口时,只觉老人身形早已无力,在自己掌心触碰他手臂一瞬,他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萧相!」
「相爷!」
「萧爷爷!」
皇宫深处,九五正捻着玉持,冷冷注视着宫门外发生的一切,直至那苍老身影倒下之景映入他眼眸之中,唇角笑意终显,转身自语,向深宫行去。
「离枯荣,朕终知你为何创立望离山庄后,由意气奋发转为闭门谢客了看来今年朕应当亲去望离山庄一趟,亲自封赏,以谢当年你相助父皇之功」
才行出几步,九五似又想起什么,抬手望向夜空繁星喃喃道:「小子,且看你如何逃脱朕之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