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宸浩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沉声道:“爷爷别生气,我保证以后更加严以律己,绝不再让您失望。”
老爷子怔住了,程宸浩虽然从小懂事稳重,可脾气却跟倔驴似的,想让他服软比登天还难。
今天是怎么了,要不是眼前还是熟悉的面孔,老爷子都要怀疑他最为器重的孙子被人假冒了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老爷子更加觉得长相扎眼的女人注定过不了安生日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想办法把程宸浩拉回正道上来。
真是瞌睡来了枕头,老爷子正发愁呢,陶玉晨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爷爷别生气了,家里饭做好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您要打要骂也请先填饱肚子……”
还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老爷子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不仅如此他还扯起嗓门大声喊:“老三,走了,吃饭去。”
想让娇滴滴的城里姑娘离开农村还不简单?
把原本准备藏起来的难处全都暴露出来,让她知难而退不就行了?
老爷子冷哼着板着脸自顾自往前走,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坝上跑下来,很快就跟在老爷子身边又蹦又跳。
程宸浩的三叔程兴邦,年轻时是开拖拉机在矿山运煤渣子的,在一次矿难中为了救工友,不幸被落石砸伤了头部,脑袋里积压的血块影响了智力。
在别人看来,老程家是打死也不能嫁的破落户,一个老独臂,一个黑瞎子,一个大傻子,负担重得吓人。
但在陶玉晨眼里,这是英烈门第,舍己为人的家风代代相传。
可想到老爷子厌恶的眼神,她就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程宸浩故意放慢了脚步和她肩并肩,用行动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这边。
回到家推开院门,老爷子也确实吃惊了一把,不过他依旧板着脸,倒是三叔高兴得手舞足蹈。
“家里变得好干净!桂花嫂说得没错,家里要有个女人才像样!”
“全乱套了,说过多少次,赵桂花辈分小,你不能跟小浩一样管她叫嫂子,再叫错罚你不准吃饭!”
老一辈最看重辈分,三叔挨了骂也不敢吱声,不过他是小孩子脾气,很快就又被厨屋里传出来的饭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陶玉晨见状赶忙端来脸盆照顾他用香皂洗了手,之后又麻利地把做好的三菜一汤全部端上桌。
老程家都是老爷们饭量大,陶玉晨炖杂菜的时候还在锅边上贴了玉米饼子,盛给爷爷,三叔和程宸浩的稀饭也捞得比她自个碗里的稠。
至于蒸好的一小碗鸡蛋羹,滴上几滴香油,分成两半直接捧到了爷爷跟三叔面前。
三叔眼睛都看直了却愣着连碗都不敢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把碗推到陶玉晨面前。
“小浩媳妇吃吃,我把好吃的好喝的全都让给你,你别跟二嫂一样不要小浩,行吗?”
程兴邦的记忆是混乱的,而他口中的二嫂正是程宸浩的母亲顾清璧。
“还提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干啥?要不是她自作主跟老陶家定娃娃亲,哪儿来这么些糟心事儿!”老爷子气得板着脸放下碗筷。
顾清璧当年是被下放的,处境比下乡插队的陶玉晨父母还糟糕,之所以选择嫁给农村人,无非就是看老程家三代贫农苗正根红,老爷子又正得势。
“话又说回来,你们陶家还肯认账,倒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老爷子故意翻起了陈年旧账。
“当年同一个生产队的都知道,陶大壮偷奸耍滑,杨翠凤见谁得势就巴结,怎么这回连彩礼都没要就让你嫁过来?”
这也是陶玉晨原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但经历了两世沧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重男轻女,想让女儿给儿子腾地方呗!毕竟国营大厂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陶玉晨嫁到农村,原先的工作岗位自然顺理成章由陶家人顶替。
原生家庭的账等回门再算,努力平复了心情,同时也拉住了想为她出头的程宸浩,不想让爷孙俩再起冲突。
目光触及到空荡荡的袖管子,想到老爷子英雄一世,陶玉晨知道爷爷只是对她有误会而已,所以她的眼神依然很尊敬。
“不瞒您说,我在家不受重视,我爹妈也是巴不得早点把我嫁出去,省得在家浪费粮食。”
“爸!你不要骂小浩媳妇!你把她骂跑了小浩就没有媳妇了,他会很难过的!”
看见陶玉晨心酸得眼睛湿漉漉的,程兴邦急得撅着嘴直晃老爷子的胳膊。
老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老人家下不来台。
陶玉晨已经意识到老爷子想用三叔吓退她的意图,只见她认真地平视着程兴邦的眼睛,把他当成了正常人平等沟通。
“三叔不要着急,如果我向你保证永远不离开程宸浩,就算他赶我走也不走,那你是不是能帮我把鸡蛋羹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