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这番话,明面上是夸赞,然而话里话外尽是讥讽,在场的个个都是从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谁会听不出来?
“顾惜命?”杜三爷感到疑惑。
“杜三爷不认识此人?”
名流宿老们转头看去,酒席上正坐着两道身影,一男一女,此刻楼厅中宾客全都走出了酒楼,只有他们两个还坐在席位上,异常惹眼。
杜三爷眉头微皱,正要上前质问,忽觉一股无形力量涌入心神深处。
刹那间,他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都是顾修云指点自己混迹官场,乃至平步青云的景象,隐约中,仿佛两人已经相识了十年之久。
“顾公子我怎么会不认识,”杜三爷脸上疑色一扫而空,“说来我已经跟顾公子相识十年有余,若非他相助,杜某也走不到今日这般高位。”
“哦?”
众人面露惊色。
酒桌上大口吞咽饭菜的青年,竟然能得到杜三爷如此赞誉,莫非真是一位惊世大才?
正说着,酒楼外传来一阵丧音,并伴随着女子的悲鸣。
杜三爷眉头微皱,看向门外。
谁这么大胆,敢在督抚公子的百日宴外闹丧?
远处一列披着缟素的队伍走近,为首者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冷笑,“杜知秋,本官听说你喜得贵子,特来庆贺。”
“朱琼!”
杜三爷目光顿时变得森寒。
酒楼中的名流宿老纷纷闭上嘴巴,不敢吭声。
朱琼是高丘城守将,跟杜三爷分别掌管军队、政务,双方素来不和,今日杜三爷设宴,朱琼却拉着一群人吹奏丧音,摆明了要拆他的台,两边都是高丘城的掌权者,众人谁也不敢得罪。
“本将也不想扰了杜大人的兴致,无奈前不久刚收到消息,六皇子逝世,国主悲痛之余,下令将牝凉城所有酒楼、勾栏、戏台全部关停,七日内不得开放,并且所有人都要缟素加身,哀哭示忠。”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杜某不知道?”杜三爷墨眉横起。
“一个时辰前,本将收到皇城递来的飞鹰传书,”朱琼双臂环抱,“至于圣旨诰文,明日应该就能到了。”
“朱琼!”
杜三爷眼中闪过愤怒。
明天才到的圣旨,朱守将现在就急乎乎跑了过来,摆明了要砸他的场子,换做谁能忍?
“怎么?难道杜大人心有怨忿,不满国主的命令?”朱琼嘴角微翘,“我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国主心怀悲痛,作为臣子的,自然要身先士卒。本将此次前来,还带了许多丧服,来人,给督抚大人披上。”
四名军士捧着白色素服走到杜三爷面前,沉声道“恭贺督抚大人喜得贵子,祝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酒楼众人听到此话,脸色一阵发青。
捧着丧服祝贺杜三爷,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份耻辱,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得气的吐血。
然而,杜三爷不愧是官场上的风云人物,高丘城督抚,深吸一口气后,接过了丧服,披在身上,并朝着北方跪去,“杜知秋突闻噩耗,心中悲痛不已,只求圣上龙体安康,下官愿结草披素,为六皇子守孝七七四十九日,以尽为臣之心。”
三跪九叩之后,杜三爷转头看向朱琼,“朱大人,听说下个月是你女儿出阁的日子,不介意杜某打扰吧?”
朱琼脸色青白不定,憋了许久,才哼声道“本将要执行公务,今夜子时前,所有酒楼、勾栏瓦肆、青楼画舫,一应关停,先从这里开始。”
说着,一群士兵冲入酒楼,四处打砸,哪里是奉旨关停酒楼,分明是砸杜三爷的场子。
楼厅中的宾客早就聚集到了门外,只剩下顾修云跟顾月依旧坐在席间,品尝美食,显得格外惹眼。
“好大的胆子,六皇子发丧,你们居然还敢在此吃喝。”一名士兵挥舞长枪刺了过去,枪头不偏不倚,正指着顾修云的喉间。
这一枪若是刺中凡人,必死无疑。
门外的名流宿老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开口阻拦,朱守将麾下的军伍,个个都是凶悍之辈,杀人不眨眼,谁敢招惹?
何况对方又有国主这面大旗,厅内两人不知好歹,撞在了枪口上,只能说他们活该。
就在宿老们叹息之际,顾修云周身青衫鼓动,无形劲气直接将背后的士兵轰飞出去。
“真气外放?”
“先天高手?”
名流宿老们满脸震惊,酒楼外骑着高马的朱守将神色大变,右手不自觉的摸向一侧的长刀。
众生域神灵虽多,却很少干涉世俗凡人的争斗。
毕竟,神灵的力量源自于信仰供奉,同时,世俗凡人的怨恨,也会让他们痛苦不堪,插手凡间争斗,势必会惹来凡人怨恨,所以神灵几乎不会跟凡人有什么交集。
那些神王、神使除了镇守外城,很少进入城内,神主更是高高在上,只有神柱山缝隙能看到这等存在,其余神主甚至不愿意走出神灵域。
因此众生域的争斗,完全以世俗凡人为主,而武者,占据着极高的地位。
千万年演变,天机盘世界的武道比无相天更胜一筹,武者达到极致,可以更进一步,突破筋脉限制,达到真气外放的先天境界。
这等高手,已经不亚于开脉境修行者,其中最强的甚至能跟开脉六重天搏一搏。
以世俗之身,走到这般境地,当然不是完全依靠自身,妖魔的血肉对凡人来说也是大补,若能长期食用,不仅可以延年益寿,力量、劲气都会倍增。
牝凉城最强的先天武者,寿数将近三百,实力早已达到开脉四重天,便是吞食了一头完整的斗霄境妖魔。
“先天高手,高丘城内居然有一位先天?”朱琼背后冷汗直冒。
官场的规矩,对先天高手没有任何束缚,这等人物堪比开脉境神人,来去如风,数万大军都拦截不得,神灵不插手,他们就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杜三爷喉间咕噜一声,心中既迷茫又疑惑,他记忆中的顾修云分明是个儒雅书生,怎么又变成了先天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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