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侄子就在花园里值班,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既怕伊莎贝尔小姐伤人,也怕她自伤,说不定真如您所说,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会好了。”
席勒对他笑了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他发现餐厅的门口的侧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叫亨利的男孩又在偷听。
对方的隐蔽技巧对于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来说相当高明了,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也不易发现,可和蝙蝠侠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了。
席勒坐着的位置没有任何角度能够看到他,但可惜杯子是反光的,餐厅又没有开灯,在较暗的光线下,玻璃制品的表面能够清晰地反射出人影,在老管家放下杯子的一瞬间,席勒就发现了亨利的身影。
“亨利,亨利!”一个女声叫道,席勒听出了那是尼赫莱特夫人的声音,于是他起身对着管家点了点头,往尼赫莱特夫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哦,席勒医生,亨利打扰到你了吗?我让他不要总在门口站着,快过来,亨利,别这么没礼貌,过来和这位韦恩先生以及席勒医生打招呼。”
席勒看到亨利明显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些他自以为隐蔽的小表情,在席勒看来,几乎是把内心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这个男孩看起来非常蔑视他的母亲,因此故意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像是刚听见一样走了过来,果然尼赫莱特夫人表现的有些下不来台。
席勒温和的蹲下身,面朝亨利摸了摸他的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好,亨利少爷。”
然后又问了一些他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之类的家常话题,席勒站起身又看向尼赫莱特夫人,继续和她攀谈了起来。
他的余光看到亨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愤怒,他用微不可察的动作环抱起双臂,然后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似乎是想找机会开口插话,但是席勒和贝蝙的话题接连不断,他根本找不到开口的机会,直到晚宴结束,亨利还是一直盯着席勒。
吃完饭之后席勒去花园里散步,其实他看到在他进入花园的一瞬间,某个房间里的一个小小身影拉上窗帘转身出门,但他当做没看见,还来到了秋千区,像是在寻找伊莎贝尔的身影。
可是伊莎贝尔今天没来,席勒站了一会之后就往回走,可突然在拐角处一个小身影冲了出来,把席勒撞了一个趔趄。
男孩被撞倒在了地上,席勒立刻过去把他搀扶了起来,然后看向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块夹着画纸的速写板、两根铅笔和一块橡皮。
席勒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速写板的画上,他走过去弯腰把速写板和铅笔橡皮都捡了起来,专注的看着画纸上的图画。
那画的是尼赫莱特庄园的钟楼,一只乌鸦落在钟楼的房檐上,而钟楼大钟的指针刚好同时指向乌鸦,乌鸦也回头看着指针。
这是一幅相当巧妙的对角呼应构图,让人很容易联想起暮色沉沉中落在钟楼梳理羽毛的乌鸦对指着自己的指针产生了好奇,于是回头一瞥,有种哥特式的黑色幽默。
“这是你画的吗?”席勒放下速写本,看向亨利问道,亨利点了点头。
席勒又看了一下手中的两根铅笔,一根铅笔的笔芯较粗,是软铅笔,一根笔芯则较细,是硬铅笔。
但是可惜,这幅画是用碳笔画的。
因为乌鸦的羽毛很黑,涂抹的碳粉的痕迹清晰可见,那是完不同于普通铅笔的绘画痕迹,因此非常好辨认这是一副碳笔画而不是铅笔画,两者的差距其实非常大。
就算这是一幅铅笔画,也起码需要从软到硬十多支铅笔才能塑造到这个程度,甚至连橡皮也需要轻擦重调子的软橡皮,擦亮面的硬橡皮和削尖之后用来画高光的尖橡皮,可不是一块看起来像是小孩写作业用的那种橡皮能应付得过来的。
最重要的证据就是碳笔画是需要喷大量的定画液的,而从纸面的状态能看出定画液大概是什么时候喷的,这画恐怕是两年前就画完了的。
席勒蹲下身把手绘板还给亨利并说:“冒领别人的作品可不好,先生,这不太可能是你画的,如果你要把这幅画搬到别处的话,还是稍微注意一点,不要弄脏了,要珍惜别人的艺术创作。”
亨利又用那种愤怒的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席勒,脸上稚嫩的童真几乎完褪去,剩下的只有憎恨和冷漠。
第二天清晨,席勒毫不意外的在花园灌木丛的一个角落当中发现了被踩了好几脚,被丢进水里还被揉成一团的乌鸦钟楼画作。
真是个天生坏种,席勒想,还好我也是。
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