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又是一夜冷雨,春夏交替的季节里,雨水带着晚春尚未褪去的冷冽,初夏的鲜活和热烈还没等融入进去,就已被冰冷石板路上,黑夜中凝结的寒意冻成了细碎的冰碴,在天光之中蒸发成薄雾,消失不见了。
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带起轻微的水花,一双略显苍老的手握住了门把手,推开韦恩庄园厚重的大门,将手里被雾气沾湿的毛巾,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阿尔弗雷德一手拎着水壶,一手将旁边的报纸铺开在圆形的桌台上,将滚烫的水壶放在报纸之上,从碗橱当中拿出杯子,用滚烫的开水在杯中轻轻涮一下,再朝着门外一泼,热水腾起的雾气,像开火后猎枪的枪口。
杯子变得温热之后,阿尔弗雷德又从上方的酒柜中拿出一瓶酒,酒液顺着杯口流进去,温热的杯壁像是人的唇齿喉舌,酒液香气散发开来,显得浓郁又厚重。
戴着手套的手捏紧杯子的上半边放在托盘上,从柜子的侧面取下一条新的毛巾,搭在手臂上,阿尔弗雷德端着托盘来到了沙发旁边。
沙发上布鲁斯正拿着一摞文件细细的看着,阿尔弗雷德轻轻把酒杯放在了他的面前,布鲁斯头也不抬的说:“谢谢,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在上楼的过程中,他与杰森擦肩而过,杰森回头看了一眼老管家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快步跑下了楼。
“布鲁斯,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杰森跑到了布鲁斯的对面坐下,看着他说:“你好像有心事?”
布鲁斯把文件放低了一点,露出自己的眼睛,他看向杰森说道:“你不是也没睡吗?你也有心事?”
杰森轻轻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布鲁斯说:“你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谁都能看出,你恐怕遇到了一些事,你信不信,除了我之外,迪克和提姆也都没睡,只是他们不好意思来找你。”
“那你呢?”布鲁斯问道。
“我不在乎这些。”杰森耸了耸肩说:“关心和窥探的界限总是不够分明,提姆崇拜你,不想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怕你觉得他是在窥探你,所以即使没睡,也装作睡了。”
“迪克总是患得患失,一会觉得应该关心你,一会又觉得要是表现的太关心你,会让你觉得他没主见,所以他虽然也没睡,但也装作睡了。”
“而我……”杰森摇了摇头说:“我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猜来猜去,就算人人都怀疑我另有所图,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我才不在意他们想什么。”
布鲁斯缓缓把文件放下,他伸出手摸了摸杰森的脑袋,手感不是很好,杰森的头发偏硬,摸起来像是外面的灌木丛,有点扎人,但也正如他的性格一般,带着纯粹的野性。
“你去把他们两个叫下来吧,我有点事想和你们谈谈。”布鲁斯看着杰森说道。
杰森努了一下嘴唇,他跳下沙发,快步跑上楼,还差点撞到回身走下楼的阿尔弗雷德,就如一头莽撞的幼狮一般,先冲到了迪克房门口拍门,然后又直接冲进了提姆的房间,把他拉了出来。
从他们两个的神色来看,他们果然没睡,甚至提姆在门打开的前一秒,还把耳朵贴在卧室的房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迪克穿了一身暗橙色条纹的睡衣,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提姆穿着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常见的睡袍,戴着一顶不太合适的睡帽,手里抱着一个玩具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来到了沙发旁边,杰森拽了一下提姆,两人坐到了布鲁斯的对面,布鲁斯转头抬眼看着迪克,用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那个位置。
迪克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搓了搓自己嘴唇下方的位置,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坐下。
“我想和你们讲讲,我最近遇到的事。”布鲁斯把后背完的靠在椅背上,从他的神情就能看出,他显得有些颓废和疲惫,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态度其实一点都不认真,或许只是想找几个听众,而不是真的想得到什么建议。
“你们就当成是今天的睡前故事吧。”布鲁斯放缓了语调,用一种极其催眠的语气说道:“故事,还得从一颗西兰花开始讲起……你们或听说过或十分熟悉的一位教授席勒·罗德里格斯,有非常严重的西兰花过敏症。”
男人低沉又轻缓的声音,在空旷的庄园大厅中回荡,透过哥特式的落地窗玻璃照进来的月光,也为之久久低昂。
因疯狂病毒陷入骚乱的哥谭那可怕的混乱、灵界的奇幻景象、地狱的传奇冒险、被摧毁的书店一条街、法尔科内家族的宴会、可怕的连环杀人狂,以及流尽鲜血的羔羊,和沉入黑暗中但又无所不在的牧羊人……
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孩子,被这些玄奇的冒险深深的吸引住了,他们听的比月光还要入迷,在哥谭寒冷的雨夜中,没有什么比这种略带恐怖色彩的故事,更能够让人安睡。
讲完了部的故事之后,布鲁斯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去找席勒,而是回到了这里?但这正是这个陷阱的巧妙之处。”
布鲁斯把双手放在身前,放松肩膀,仰起头,靠在沙发的椅背上,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说:
“我想,这从头到尾都是病态的阴谋,他不光引导了我,也引导了傲慢,或许在很久之前,他告诉那位教授,他要组织一场毕业考试,考题就是,我是否从傲慢那里学到了什么。”
“于是,傲慢不断的教导我,甚至将一部分的题目透露给我,希望我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