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师傅的遗体前,杜守义看着那张冰冷雪白的脸,脑中忽然一阵空白。
他有一个小秘密。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睁眼瞧见的第一个人。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压力,劳累,混合着伤心难过爆发了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了,在灵堂里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当晚坐在二香的藤蔓之下他想起来了,二香和系统联手演示未来的那晚,好像并没出现丁师傅的身影。而那晚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他还记得很清楚,特别是小北当时那张平静中带着决然的脸...
礼拜三晚上出的事故,礼拜五开了追悼会。杜守义经过二香一晚上的调理,礼拜六又恢复了正常状态,他没时间留给自己自艾自怜。
中午的时候,杨厂长来食堂找到了他。杜守义礼拜三下午找过他,但没引起足够的重视,这起事故他感到自己有责任。
“我没怨您,真的。这就是我师傅的命,谁都不怨。不信你问小北,跟她我也是这么说的。”
杨厂长看向龚小北,龚小北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杜守义昨晚醒来确实这么说过。
杨厂长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厂里还是有责任的。这样吧,你代我问一下他们的家属,有什么要求厂里尽量满足。”
杜守义想了想道:“能不能在厂里的参军指标上考虑一下?”
看到杨厂长有些不解,杜守义解释道:“我是这样考虑的,丁师傅家上有老下有小,挺困难的。
他大小子刚结婚,好像还拉了些饥荒。家里还有一个闺女两个小子,都还在读书。
现在老二可能要顶替进厂了,可这姑娘在高中成绩不错,说实话,要是辍学进厂挺可惜的。您看厂里是不是能给安排一下,让她进部队接受锻炼?”
这事要是杨厂长不来找他,他都准备供那姑娘高中毕业了。顶替的名额就拖延一下,留给老三或老四,看看谁用得上。
不过既然杨厂长主动提出那就顺水推舟一把,不管三六九,先把好处拿到手。至于损失的那个顶替名额以后再说吧,轧钢厂也不是什么非进不可的香饽饽单位。
“女兵?”杨厂长想了一会儿道:“可以考虑,不过要等到明年,最早明年春天。”
有了厂里一把手点头,杜守义立刻去了趟丁师傅家。
“让我参军?”大丫头听了还是没明白过来。
“两个方案,一是先进厂,明年厂里推荐参军。二是好好念书,学费生活费都由我来,钱上面不用担心。师娘,师妹,你们自己选吧。”
这年代参军和考大学一样,都是好前程,但这是针对男性而言,女性在这方面的选择机会很少。
我国从六八年开始少量征召女义务兵,在这之前并没有女性征兵史的。五五年公布的兵役法明确规定,只征男兵不征女兵。
这时女性入伍必是特招,没有例外。特招才能有几个人?在这样的稀有性面前,女性军人的含金量高了不止三四成,所以还用再犹豫吗?当然是选一。
可事情偏偏有意外,大丫头低着头,很久没有答复。
杜守义有些明白了,这师妹和他一样,也是个不愿离京的‘没出息’的人。
他安慰道:“那我去回了厂里。你也不用急着考虑上班,就先安心把书读完。还是那句话,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学费生活费我全包了,家里还有你哥和我在,你不用操心。”
兜了一圈,事情又回到了杜守义原来的设想:他出钱供师妹读书,顶替的名额就先那么空着。
杜守义没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做人不就是这样?既要允许别人和你不一样,也要允许别人和你一样。
大丫头和他一样‘懒’,这有什么可指责的呢?再说,本来就是趁着杨厂长内疚敲一下竹杠,没敲着就算,总不能出门没捡着钱就算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