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晋和帝也没觉得姜护说这些有什么。
他心里那些微妙的不受用,仅只在于高处不胜寒这五个字。
但他也早就习惯了。
姜护驻守幽州一年多,和从前又有了很多不同之处。
年轻时候最桀骜不驯的人,经年累月的沉淀过后,也变得恪守规矩礼数起来。
从十年前起,晋和帝就发现了。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有关于朝中如今闹得最不可开交的这两件事——
姜护的态度,其实不用想也知道。
立场这种事,有些人打一开始,就是坚定不移的。
晋和帝突然就有些头疼起来。
“算了,你才回来,先休息几天,这些事情也不必烦心了,否则倒显得朕不近人情。这好不容易,才回了京,都没松泛两日,又要你奔波劳碌,操心朝政。”
他失笑着摇头“等过几天,咱们再说这事儿吧。”
·
姜护是在半个时辰后出的宫。
那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天际连最后一抹暖橘色也再寻不着,黑透了。
皎洁明月高悬天空,繁星点点。
月光倾斜洒落,偏又照亮出宫的路。
李福送着姜护出宫门的。
这时辰各宫本都该下匙,宫门亦然。
今儿是破例迟了一些,就因为姜护还在福宁殿回话。
这时出了宫门口,李福掖着手,细看他仍旧是猫着腰的“官家近来心情都不大好,奴才在跟前当差伺候,心里着急的不行,可是奴才人微言轻,又是最没脑子的人,为官家分担不了,只能是白担心。
如今国公爷既回来了,还是多劝劝官家吧。
不然官家总这么熬着,于龙体实是无益。
朝廷里的事儿,奴才是不懂的,只知道两位殿下这回也都不肯到福宁来劝慰开解官家,三殿下年纪又还小,现下还住在肃王殿下府上学本事呢,官家跟前,连个说话的可心人都没有。”
这些话就不该是他随便说的。
前头那些倒也罢了,说他是担心晋和帝,日日陪着晋和帝这样干熬着,实在是怕龙体有损。
后面这些——
李福是从小就跟在晋和帝身边伺候的,这都三十多年了。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去了晋和帝身边,虽说是君臣主仆,可也实打实是陪着晋和帝长大的人。
揣摩圣意,只怕连赵禹都不如他做得好。
姜护几不可见皱了皱眉,隐在夜色中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李福的话透露出的消息确实有点多。
也只能是晋和帝的意思。
帝后感情在经历过郑家夺爵时间之后,的确是大不如前。
从前郑皇后也不插手朝堂政务,可晋和帝是能跟她说上一两句,最起码是个倾诉,实在心烦的时候,能有人听一听,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