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排队的实在太多,把长安、万年两县附近的道路,全都堵塞了。
一座酒楼雅间内,朱樉望着下面排队的人群,脸色阴沉。
一旁陪着的解缙、铁铉见朱樉不高兴,都有些茫然。
解缙大着胆子道:“长安、万年两县办事不力,是否要别的衙门协助一下?”
朱樉道:“那是自然,命五城兵马司疏散百姓,告诉他们,城外亦可购买!”
解缙奉命写了一封手诏,派人送到五城兵马司,很快有大批的军士出动,将部分百姓引至城外,售卖了一批棉花。
然经过三日售卖买后,锦衣卫报上来的问题颇多。
一者这时代户籍可不联网,竟有一些刁民反复排队购棉。
再者人群中扒手横行,很多人低价棉花没买到,反倒丢了银子,别提多郁闷了。
另外,长安、万年两个县的县令皆是老官僚,完完全全奉命行事,不敢有丝毫变通,以致整个售卖工作,几乎弄得一团糟。
是以仅仅三天,朝廷低价售棉的活动,便宣告暂停了。
武英殿内,朱樉面色不虞,把锦衣卫送来的调查报告,传阅给内阁学士及六部尚书和左右都御史。
“朕是天子,只会给出大政方针,而不是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做,一件好事,居然能搞成这个样子,昏聩,无能!”
殿内众人,面色都有些惭愧。
毕竟长安、万年两位县令,都是科举出身,他俩事情没做好,显得科举选出的人才不行啊!
左都御史景清道:“陛下,朝廷向京城百姓低价售棉,本是皆大欢喜的好事,然直隶下属诸县,皆办事不力,臣以为,非是官员们无能,而是他们的思想,还未转变过来!”
朱樉来了兴趣,笑道:“哦,你且详说?”
景清拱手,“我大明的府县之尊,皆是代天子牧守一方,从来做的都是保境安民、征收赋税、推行教化等事。这让利百姓,低价售卖民生之物,也都是第一次经历啊!”
这话说出了众人心声,一个个皆点头称是,齐声附和。
朱樉冷笑,“说白了就是,官老爷当习惯了,没有服务百姓的意识呗!”
众大臣听得一懵,服务百姓?咱大明的官吏,何时需要如此了?
话说这建元帝,也算是个好皇帝,就是时不时的“奇思妙想”,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解缙道:“陛下,府县之尊,是地方百姓的父母官,自古以来,只有儿女侍奉父母,哪有父母服务儿女的道理?”
“就是,就是啊!”
“纲常不可乱啊!”
朱樉笑了,他知道古人的思维是很难转变的,可要不从思维变起,这帮封建官僚,有几个会在乎民间疾苦,在乎普通百姓啊!
“朕早说过,这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孟子曰: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粪土,臣视君如寇仇。百姓与朝廷,亦同此理。朝廷若无爱惜百姓之心,百姓也不会拥护朝廷!”
一众大臣见朱樉似乎真有些生气,不敢再与朱樉争辩,都躬身施礼道:“臣等受教!”
朱樉冷哼一声,瞥了眼户部尚书傅友文,“傅大人,若命你来处理此事,可能办妥?”
傅友文忙说:“其禀陛下,臣定办的妥妥当当!”
“哦,若换你主持,如何操作?”
傅友文笑道:“臣以为,可由银币提举司,造一批棉花优惠券,命百姓携凭证到衙门领取,然后可凭券,在指定的商家兑换购买。事后,再由朝廷与商家进行结算便可!为了避免贪污,朝廷可派厂、卫及都察院的人,全程监督。”
朱樉闻言大笑:“不错,益质傅友文的字所言,与孤不谋而合,便用此法吧!”
傅友文听了大喜,笑着道:“其实臣一开始,也是全无主意,还是听了陛下所言,要多为百姓着想,才想到这些。算起来,都是皇上洪恩浩荡的缘故啊!”
一旁的朝廷重臣,见傅友文说的谄媚,都微微皱眉,却又不得不佩服傅友文的急智。
别的不说,这老小子执掌户部这么多年,身上可不怎么干净。
想必皇上也是略有耳闻的,却不动他,自然是对他颇为满意。
一方面是因为傅友文确实有些能力,其次便是因为他能放得下朝廷重臣的身段,敢毫无顾忌的说些非常谄媚的话吧!
至少朱樉听得颇为高兴,手捻长髯道:“益质有心了,以后,咱大明的官员,就要多向他学习,什么事,多从百姓的角度考虑,不要总是高高在上,摆父母官的架子!”
一众官员瞠目结舌,向傅友文学习?话说皇上您是真不知这老小子的生活有多奢侈吗?
若都像他那般,目前的民脂民膏,可有些不够分啊!
然无必胜的把握,谁也不愿贸然与傅友文结仇,都讪讪道:“臣等遵旨!”
“行了,去吧!”
小朝会散去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往外走,相互低声议论,越发觉得朱樉的观念奇怪了。
明明是天家贵胃,亲王出身,更曾虐杀百姓无数,怎么就忽然变成一个爱民如子的人了?
不仅如此,还嫌弃咱们官僚?
话说皇上不是冲着什么了吧!
傅友文那边,则非常有效率,先去银币提举司印了十三万张购棉优惠卷。
因为整个直隶长安府也就十万多户,这当中还会有些大户人家,懒得去领。
随即,傅友文按各县的户数,将优惠券发到各县衙,在令百姓们去县衙领券。
因为少了耗时、繁琐的购棉环节,各县虽略有拥堵,却很快就将优惠券发完了。
百姓们拿着券,去户部指定的棉花商家兑换购买,很快便以低价买到棉花,一个个皆喜笑颜开,口称朝廷恩德。
而外地的百姓见此情景,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朝廷待关中之民,何其厚也,怕百姓买不起棉衣,竟以如此低价让利!”
“嗨,这世道,钱啊,都是流向不缺钱的人,好东西也是流向不缺它的人。就说这关中百姓,这些年得了多少实惠?便是普通的耕读之家,仓内亦有百十石粮食。一个卖苦力的矿工,一年能赚多少银子?他们差这点优惠吗?还要给补贴,真是不公平啊!”
两个外地的行商,见此情形忍不住吐槽,上点年纪的说:“都是命啊,比不了!”
年轻的愤愤不平,“朝廷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