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有些凉,吹得屋檐下纱灯悠悠拂动。
骆蝉衣准备关窗睡觉,无意间朝窗外一瞥,竟看到南墙方向闪过一抹白色。
她定了定神,莫非是白无常又来了?
骆蝉衣出门寻过去,南墙边果然是个人影,只是越走近越发觉不对。
对方听到她的脚步,几乎吓得一跳,后背贴到了墙上。
她这才看清对方,不禁讶异:“孙……是你!”
孙眠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嘘!”一把将她扯到树丛深处。
“你跳墙进来的?”她看了眼他身后的高高的院墙。
孙眠防备地向外面望了望,说道:“不跳墙我也进不来!”
几天前,他来找宋柔,吃了闭门羹这件事骆蝉衣知道,心里不由得为之称快。
她忍不住打趣道:“孙公子是不是太过思念我,来找我了。”
换作从前,她这样说,孙眠定会见缝插针,说上一万句腻死人的甜言蜜语。
而此时的他竟少了那份油嘴滑舌,只是略显敷衍地应了声,又道:“你落水时,我真是急坏了,可我真不会水,没法救你。”
骆蝉衣微笑点头:“我知道,怎么会怪你呢……”
他又朝树丛之外的某个方向望了望。
“你已经见到我了,解释的也解释了,那就回去吧。”骆蝉衣目光点了下他身后的墙头。
他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困窘,踌躇了半晌才道:“我想见柔儿一面。”
骆蝉衣早已心知肚明,他翻墙而入,就是来找宋柔的,他眼神一直瞄着的就是宋柔房间的方向。
可她却故意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见她做什么,你的心上人不是我吗?”
孙眠看着她,脸上竟露出难得一见的尴尬,嗫嚅了一下,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月光不算明朗,但不难发现孙眠好像是瘦了,两颊凹了一些,颧骨更加明显。
她也不想再继续调侃,只道:“白天她都不肯见你,更别说这个时候了。”
“那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他从胸前衣襟掏出信来,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心中有些异样,这件事她不合适再掺和了,否则越搅水越混。
“我不管,你想给自己给!”
“什么人?”不远处传来一声叫。
骆蝉衣转头看去,只见昏暗中一只灯笼快速地晃荡而来。
回过头时,只见孙眠已经攀上了墙头,身体向上拼命地爬,动作笨拙而狼狈。
“咚”的一声,墙外传来落地的声音,显然是慌乱中摔下去的。
“是我!”骆蝉衣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对那家丁解释道:“看到一只猫,后来跳墙走了。”
家丁走过来巡视了一圈,看着地上被压趴的细草,疑惑地嘟囔着:“这猫可挺肥啊。”
骆蝉衣:“……”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骆蝉衣就来找宋柔了。
“陆姑娘若是来道歉的,大可不必,我爹已经和我说过了。”
宋柔从梳妆台前起身,一头乌发盘成了低尾髻,没有插装饰的珠钗,更衬得气质素雅大方。
骆蝉衣第一眼就发现,她也瘦了。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宋姑娘,这件事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怪我……”
“我不怪你……却也不会感谢你。”
宋柔慢慢走向窗边,将开着的窗子慢慢合上,她面对着窗柩定了好一会,半晌才道:“这样也好,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用一遍又一遍地猜,猜我不在时他都在干什么。”
骆蝉衣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原来宋柔从来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她深知孙眠的为人,甚至比所有人都了解他。
她爱的一直都是真实的孙眠。
骆蝉衣之前还在犹豫,但这一刻她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从袖口中将信拿了出来:“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宋柔有些惊讶地转身,凝视那信半晌,走过来接过,手臂一转便递给了身旁的丫鬟:“烧了。”
“等等,”骆蝉衣有些焦急道:“你不妨看看他说了什么。”
昨晚孙眠的神情,好像有几分浪子回头的意思。
她又道:“你从前无非就是等他改变,也许经过这件事,他真的变了呢。”
宋柔神色一直是平静而冷清的,可听了她的话忽然笑了,紧接着眼角泛出了点点泪光。
从前的每一次,她都这么想的,可现实总会露出嘲讽的嘴脸,给你重重一击。
宋柔在泪水落下前,转身走向床榻:“我有些累,失陪了陆姑娘。”
丫鬟拿着信,无措地看了眼骆蝉衣,又走向宋柔方向:“小姐,这信改日再烧,小云先收着。”
她太清楚自家小姐对孙公子的感情之深,不敢轻易烧掉,生怕她日后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