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阿史那云浠,云川的远房堂姊,不是宇文希。”云浠有些紧张的辩解道,“二皇子,你是太想念你的妹妹了吧。”
“宇文希,大淍王爷宇文华独女,年方十八,生辰冬月二十。师从大学士刘诚、太公主沁将军,三岁时便熟读诗文,八岁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乃同辈中翘楚。在大淍十年,与大淍二皇子平王、大司寇卿长子杨清沄一起长大,情胜手足。最喜紫藤花,却不喜红妆,偏爱武装,喜在月下饮酒对歌,偷习酿酒之术,在九岁生辰上自酿酒惊艳四座。生性活泼,志向远大,愿成年后与平王、杨清沄驻守边疆,守一方百姓、万世安宁。”宇文瀚字字铿锵,目光如炷地看着云浠说道。
云浠听着一时哽咽,那个曾经的自己怎么如此陌生,但人若靠着回忆度日,还怎么能活得下去呢?“这天下谁不知宇文华乃‘叛军’,如果他女儿还在世,那就是‘逃犯’,需被捉拿回大淍受审的。二皇子,你究竟是思妹心切,还是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叔父不是叛军,你也不是逃犯。我会尽我所能,还你们一个清白,让你能堂堂正正回到大淍。”宇文瀚坚定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就是。。。”云浠不禁落下泪来,“我不能饮酒,小酌一口也会浑身起红疹;我不喜红妆,但也不穿武装;我身体不好,不是习武的材料;我性情冷淡,没有志向;我得过且过,守不来谁的安宁。你说的那个意气风发、郎朗少女,完全就不似我。”
“这么多年,你过得很艰难吧。是哥哥眼拙,这几天你从未刻意隐瞒,对我处处关心,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宇文瀚心疼地用右手拭着云浠的泪水,“无论你的样貌、性情如何改变,但只有宇文希,才会不顾一切地照顾我、迁就我、维护我,也只有宇文希,才熟知沁将军的为人,了解她的抱负,才会在意众人对沁将军的诋毁。”
“哥哥,我,我不知道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害怕。。。”云浠再也抵挡不住,没有云川在身边支撑,她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隐瞒身份。她在无数夜里梦中的堂兄也在思念自己,她如何还有理由说“不”呢?
“我就知道你是希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宇文瀚激动地握着云浠的手,哽咽着说道,“叔父并未受到任何处罚,只是限制了行动自由,是他几年前告诉我你还在人世,但他叮嘱我不要寻找你,但我太想知道你的安危了,这几年一直在秘密寻你。”
“我父亲没有受罚,那我能回去了吗?”云浠眼光闪烁,分外惊喜。
“我在搜集证据为叔父平反,等到沉冤昭雪的那天,就接你回去。”宇文瀚紧紧地握着云浠的手,生怕松开眼前这一切就成泡影。
“好,我等着你们接我回去。”云浠终于放下防备,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你过得如何?怎会如此瘦弱,你以前脸是圆圆的啊?你不是最讨厌看医书的吗?还有,你怎么会对酒过敏?可是生了什么病,可有法子医治?”宇文瀚上下打量着瘦削的云浠,心疼地询问道。
云浠笑笑拍了拍宇文瀚的手,心生甜蜜,原来被亲人惦念的感觉如此美好,真是好多年没有尝到过了。“哥哥,你不必担忧,万事有失必有得。你也知道我自小脾胃不好,这里多是牛羊肉这种性热食物,我吃了多不消化,慢慢也就瘦了,但这里的饮食也让我长高了不少不是吗?可能是那阵子心里恐惧夜不能寐,云川经常偷酒给我喝,我太贪杯也想喝醉了好睡觉,小小年纪禁不起折腾就对酒过敏了,但就因此我就常看医书,如今也成了半个医师了,在这草原上还小有名气呢,也不再是一个混混度日之人。”
云浠说得云淡风轻,宇文瀚听得却如万箭穿心。这十年,曾经在同辈中如明星般闪耀的少女,却成了皇宫中的“不可提之人”,食不好,过不暖,夜难寐,不得不收起自己随性的性子,侍奉他人,小心度日。
“哥哥,你这表情,怎么比我前几年还愁苦呢!我前几年是过得有些艰难,但我如今过得挺好的。而且前几年也没有人薄待我,都是因为自己放不下身段,自己跟自己较劲,觉得老天不公,故意为难我,我越想不明白就越难受。现在也明白了有些事接受了,低低头,日子反而比在大淍皇宫还容易许多呢。”云浠笑笑,说道,“我的身世在大漠也只有云川两三人知晓,云川待我真如亲姐姐一般,事事开导我,有她照拂,我真不曾吃什么苦。”
“你说的都是真的?”宇文瀚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云川你也见识了,她性情豁达,不拘小节。她虽是突桑大公主,但只要喜一个人,就必定掏心窝子对这人好。我刚到这里时,都是她日夜陪着我。开始她不知我的身世,就真把我当堂姊对待,教我骑马,带我游玩。后来我偷偷将身份告诉她,她就以性命起誓要为我保守秘密,对我就更好了,只要她有的,也必将命人为我准备一份。有她这么护着我,这里人从来都不敢轻看我一分。人的命运有时真是神奇,我从未想到自己失去了郡主身份,却能在遥远异乡受到如此厚待。我常在她身上看到我曾经的影子,我就想,她是否是在大漠中的另一个我,我遇见的是否是曾经的自己?”云浠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这八年时光,虽伴有不少恐惧和不甘,但云川给予的这份真情,却如一抹阳光,时常将自己从阴暗中拽出来,让自己仍能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