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的态度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就连暴怒的谢良哲都愣了几秒。

唯独谢锦意，低垂着脑袋。

在温停雪怀里扯出一抹冷笑。

等温停雪后知后觉谢锦意不再发抖时，谢锦意已经直起身。

表情漠然地上前一步。

“米水儿是我故意推的，那孩子是我故意杀的。”

她抬眸，在粘稠到窒息的氛围里，轻轻缓缓地笑。

“你要打死我，行啊。”

她张开双臂，挑衅又绝望地仰视着恨不得把她撕碎的谢良哲。

一字一句的嘲弄道：

“我早就想死了，你们以为我很想活着吗？

“你们以为我很想成为你们的孩子吗？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我是个孤儿，也不宁愿生在谢家。”

她在笑，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讥讽的笑意。

风穿过长廊，卷起她长及细腰的黑发。

“谢良哲你愣什么啊？很意外吗？

“你乖乖巧巧，从不忤逆造反的女儿竟然是个疯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震惊，很丢脸啊？哈哈哈，你有什么好意外的。

“我能变成这样，不都是你们逼的吗？”

“成为你的孩子有什么好，我不让他来到这个世上，是在救他啊。

“不然，这世上只会多一个疯子！”

“谢锦意！”

谢良哲从错愕中回神，听的最清的就是那句‘是在救他啊‘。

当即怒火中烧地扬起手，怒骂道：

“孽女！你不知悔改就算了，竟然还满口歪理！

“我今天非打死你，给你未出生的弟弟偿命！”

“你够了！”

谢夫人终于扑过来，老鹰护小鸡一样护着谢锦意。

声音尖锐到咄咄逼人。

“意意她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有那么狠毒的心思。

“一定是米水儿故意挑衅！谁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也有可能，她肚子里揣着的不是你的种，所以故意搞着出给你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水儿怎么可能会……”

瞬间，谢良哲和谢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谢锦意只觉可笑。

这就是她拿命去护的母亲，永远权衡利弊。

永远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

谢良哲强势时，她就把她推出来，揽下一切过错。

然后她背上好名声，继续当谢良哲柔弱懂事的谢太太。

她发疯发狂时，她就跑出来维护她。

不。

不是维护她。

而是维护她在谢家的最后一张底牌。

她拿她当母亲，她却拿她当筹码。

争权夺爱。

谢锦意觉得很累。

真的很累。

累的她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

但她还是拉着温停雪离开了。

楼道里。

谢锦意就地坐下，死气沉沉的眼抬起，看向郁温礼。

“有烟吗？”

她问，嗓子哑的像谁塞了把沙进去。

郁温礼眉心微拧，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啪嗒——

火焰窜起。

谢锦意姿态熟练地点烟，吐烟。

温停雪直接看愣。

谢锦意用夹烟的手拢拢碎发，昏暗光线里，她侧脸惊人的好看。

高挺的鼻梁，半垂的眉眼，薄薄的烟雾。

一切都显得那么有质感。

温停雪险些以为自己在看电影。

“米水儿肚子里的不是男孩，是女孩。”

谢锦意动作妩媚地吐出一口烟雾，眉眼微眯的解释。

“谢良哲要脸，轻易是不会跟我妈离婚的。

“所以，那孩子生下来，只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按照谢良哲的花心程度，超不过两年，米水儿就会被抛弃。

“到时候那孩子……”

谢锦意抿抿唇，抬手吸烟，吸的很猛。

温停雪想拦，还没动作，谢锦意垂下头，语气又轻又哑。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风。

“下课的时候，米水儿故意挑衅我，我下意识就伸了手……”

顿了顿，她回过头，烟雾缭绕里，她眼神定定地望着温停雪。

仿佛走过许多路，又仿佛经历了半生。

总之那个目光很深，深到温停雪看不透。

一片寂静里，谢锦意哑声开口：“别怕我，好吗？”

哀哀语气，带着卑微入骨的请求。

“我身边……只有你了，真心待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不知道哪个字眼开始，谢锦意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连声音都带着三分颤意。

她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台阶上，半侧着身看她，手里还夹着半支香烟，正在燃着。

温停雪说不出此刻的感受。

她只觉得她很孤独，她想要陪陪她。

于是，她坐到她身边，半揽着她的肩，说：

“我不怕你，你别抽了，伤身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