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云揺院时,不知从何处突然跑出来了两位冒失小婢女,其中一位婢女没拿稳手中的污水桶子,脚一踉跄,满满一桶的肮脏污水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精明无情地朝姚蕴二人倾泻而下,姚蕴的半身衣裙都沾满了淤泥黄水和惨败枯叶,甚是狼狈。
姚蕴看着跪在地上惊慌失措、苦苦求饶的两位小婢女,心底冷笑,原来是这一出好戏在等着她呢!
两位小婢女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如今她还未正式过门,若是她当真拿着身份严厉责罚了二人,怕是会在府里落下个刻薄阴损的名声。
她重新挂上了一个明媚温和的笑容,宽声安慰道:“我无事,你们二人快起来去清理一番,冬日寒冷,若是不甚感染了风寒可就糟了。”
两位小婢女听了话,眼神闪烁,胆战心惊地跑开了。
绿芍看着她半身的污迹,慌张道:“大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呀?”
姚蕴笑了笑,伏在她耳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片刻之后,姚蕴挺直腰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云揺院,方姨娘已在院子里恭候她许久,一副看好戏的猴腮嘴脸。
院子里的下人看见她衣裙上大半身都是污秽之物,忍不住掩面轻笑,面露俾倪不屑。
“哎哟喂,我还以为姚娘子不愿给我这个姨娘一个面子呢?时间都过了多久了,怎么如今才来呀?”她的朱唇微启,娇声软语中却格外透着阴酸刺耳。
姚蕴恭敬地俯首行礼道歉:“方姨娘安好,方才在路上突遭意外,小女不愿耽搁时间,只好先前来问安。小女能与姨娘相识是小女天大的福气,小女自然是万分敬仰姨娘的。”
方姨娘撇了撇嘴,不悦道:“哼,姚娘子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你迟到就算了,还穿着满身污渍的衣裙来看我,你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姨娘放在眼里吧?唉,今晚我就要告知大爷”
姚蕴瞥见绿芍已来到她身旁,她打断身前之人怒气腾腾的絮叨,柔声道:“姨娘,小女自愿脱簪请罪,还请姨娘消气。”
她抬起双手,毫不迟疑地摘下了发髻上的两只素色发簪,随后脱下了鞋袜,双膝匍匐在地,静默请罪。绿芍亲自为她后背搭上了一件黑色斗篷。
周围看热闹的几位下人皆是大吃一惊,识趣地咽了笑意垂下了头。这姚娘子态度谦卑,恭敬诚恳。而且作为一位女子,当着院子里下人的面脱下鞋袜已经是极具侮辱性的惩罚。实在是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了。
姚蕴镇定自若,淡然处之,就像是在做一件最寻常普通的事情。姑姑刚收养她的时候,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只能带着她四处奔波讨生活,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多了去了。这些高门大户里娘子间的明争暗斗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丝毫不足为惧。
方宜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本只想让她出个丑,坏掉她宽厚温顺的名声,在萧承忠面前顺道哭诉她不敬长辈的大罪。
没想到这姚娘子竟然能够如此放下身段和面子,若是她仍旧不依不饶地让她跪着,便成了她霸道蛮横不讲理的错了。日后老夫人或者沈朝芸都可以拿此事来大做文章,得不偿失呀!
她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冷漠道:“看在姚娘子知错能改、诚心诚意的份上,这次姨娘我就不追究了。你赶紧回去吧,若是感染了风寒,姨娘我可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