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军营设在禹王镇正南的空地上,五六万人搭起的帐篷都快超三里地了,能无声无息把箭射进他的中军大帐,这射箭之人本事不错,冒这么大险射进来一封空白信件,有点诡异,主上要自己小心点李密,难道这信件跟李密有关?
对了,蜜蜂?谁会在信封上画上一只小蜜蜂?李密?蜜蜂?有点太牵强了,用这个理由去质问李密,会被笑死的。
忽又想起在哪里看到过,某些秘法能让墨迹干透后隐去,想要复原得喷洒清水才成,想到这里,忙叫亲卫打来一碗水,用布打湿了慢慢的在纸上轻轻拍打,果然有字迹显现,或许是水太少了,看不真切。
于是,他把布团成团,让它吸饱水后再次轻轻拍打信纸,水过去,只有开头几个字能看清:李世叔,秀宁十里外顿首……再往下就看不清了。
程知节心中一动,叫亲卫打来一盆水,把整张纸放了进去,字迹才完显现出来:闻听世叔遭遇不公,家父忿忿不平,你我两家同属八柱之后,现为何会刀戎相见?如若世叔能弃暗投明,秀宁愿助世叔一臂之力,明日辰时见分晓,再次顿首。后面署名为李家长女。
信中的字字体清秀,细小而匀称,显是女子所书,听闻这李秀宁文武双,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在这男子当道的世俗之中,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程知节看完信,想捞起来拿去烘干,好留作证据指证李密,未曾想,手刚碰到水里的纸张,那纸竟像冰雪般溶解在水里,只一眨眼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尉迟恭拿着信还有点不信,这个时候谁会写信给自己?难道是主上?想想又觉不可能,主上的信怎么会让小乞丐来送?看信封上的字迹应是出于女子之手,难道是李秀宁?她给我写信干什么?
脑中浮现李秀宁那张英气的脸庞和干脆利落的气质,觉得她不输于男子汉,那个叫罗禹的也说了,各为其主,不怪罪,难道现在她要挟恩望报?
不猜了,看了信就知道了,尉迟恭回到主帐,抽出信来,上面写着:将军,前日匆匆一别,甚为挂怀,秀宁身为女子,本应于家绣花养草,侍奉双亲,或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奈何如今乱世当道,不得不奉诏讨贼,将军乃人杰,不愿我国民兄弟自相残杀,秀宁亦不愿与将军为敌,望将军三思。
没有署名,没有问候,只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尉迟恭心中长叹一口气,用火烧掉信件后就闭目沉思起来。
程知节看着只剩三分之一的信件,现在部内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想找个人证都没有,用这封有头无尾的密信去找李密质问,会引起他的反扑。他一万五千人马此刻正在前方五十里扎营,跟临汾军联手,虽然有把握消灭他们,但歼谁也不敢保证能做到,逃出去一两个,就会泄漏这边的情况。
虽不至于说怕他们,但主上一向以仁义立足,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也不能把李密怎么样,如果杀了李密,反而有损主上仁义君子形象,以后谁还敢投效过来?
忽又想,李密现在正在遥远的长治,就算是写信也不会写与他吧,会不会是李秀宁的反间计?战场之上,只要能削弱打击对方,用什么方法都不过分,毕竟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李密这一万五千兵马,在窦王十几万联军面前,想要掀起什么浪花?但加上七八万官军就不同了,自己这边随时都会被夹击,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把秦琼请过来试探一番才是。
尉迟恭想了一晚,第二日清晨,迎着朝阳来到解州东门,他一心所想皆为建功立业,当下的情况有点复杂,窦建德起兵时,他是打铁匠师,被特招入伍,负责打制刀枪,临汾之战时,他飞马夺城门,被赏识,领了校尉衔,运城之战,他身披三创,第一个登上城墙,破城有功,领了都尉衔,然后就是奉命守解州,直至被官军生擒。
本以为必死,却不料绝处逢生,一边是主上的知遇之恩,一边是再生的活命之恩,夹在中间帮谁都错,不如归去!
最后看了一眼解州城,双膝跪地,朝北拜了三拜,转身下了城头,朝中军帐走去。他身边的亲卫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干嘛,见他己走远,忙跟了上去。
李秀宁写完信后就一直在跟罗禹商议如何才能让反间计收获最大化,程知节是名将,他不会轻易就相信李秀宁所写的书信,从他在运城和夏县故布疑阵来看,他是聪明人,对人性的了解也很透彻,要让这样的人上当,绝非易事。
窦李联军领军的是著名的秦琼秦叔宝,因为不知道他所属阵营,反间计就会出现许多变数,照现在的情报看,他该是在李密麾下,因为窦军那边的三万五千兵马现在的领军是朱元璋,鼎鼎大名的明太祖朱重八。
罗禹在情报上看到朱元璋名字时还愣了一阵,这是个狠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他时空那样的厉害,从乞丐到九五至尊,开创近三百年大明王朝,他一生都是传奇。
也不知道己牺牲的朱标是不是他儿子,如果是,就更麻烦了,他会把失子之痛部怪在李秀宁身上,鬼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知不觉天已黑,现在在山里,己不惧他们来偷袭,下午军总算吃上一顿热乎饭,此时火把己点燃,派出去通知其他军头的特战队员已经陆续返回,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天一亮,军出动,往运城方向攻击前进。
众军头不明白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留在中条山打游击了,也让很多人松了口气,官军的优越感让他们看不起草莽绿林,总觉得窝在山里面像是落草,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傍晚时分,朱元璋和秦琼来到程知节中军大帐,三人各怀心事,却相谈甚欢,程知节笑道:“军中简陋,薄酒粗肴,希望两位将军不要嫌弃,来,饮胜!”说完就一口气喝完碗中白酒,哈口酒气接道:“两位将军,喝啊!”
朱元璋三十来岁年纪,短须长脸,目光如炬,身材魁梧,一身土黄色甲胄,头戴白色缨盔,他伸手朝程知节施了一礼,然后端起碗一饮而尽,只说了一句“好酒”就看向秦琼。
秦琼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英俊的脸庞,短须,丹凤眼,标准的山东大汉,他身着一袭青色常服,光着头,用一根玉簪别着头发,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秦琼也不多说,朝程知节旅施礼道:“谢长者赐!”说完就一口喝完碗内美酒,站起身道:“秦某军中俗事缠身,不便久留,就此先行回去,告辞!”说完也不顾程知节挽留,转身出帐而去。
朱元璋见秦琼丝毫不给程知节面子,心下乐开了花,秦琼那一万五千兵马他一直想争取过来,本来南征军就是他统领,却不知为何换成秦正朱副。到这里后两军又相互看不顺眼,挑衅之举时有发生,为避免事态扩大,不得不分营驻扎,他也就成了窦军的一把手。
程知节叹了口气,夹起一块野猪肉,边嚼边轻声道:“好东西啊,不吃可惜了……”说完也不再管朱元璋,喝了一碗酒后就回后帐休息去了。
三人不欢而散,程知节感觉朱元璋这人杀机太重,城府太深,不适合结交,回到后帐,看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吃着野猪肉,叹了口气后不再犹豫,叫亲兵叫来各军头之后,宣布立即趁夜回军运城。
罗禹听完特战队员的报告,知晓了程知节退回运城的消息,心里不由得不佩服这名将的感觉,朱元璋今晚会对秦琼下手,三万五对一万五,趁黑偷袭,赢面很大,也不知道秦琼能不能逃出生天。
本来打算借道尉迟恭防区往西突围出去,避开窦军中心地带,北上吕梁后转道太原,跟李渊合兵一处,现在不用了,今晚过后,朱元璋肯定不会屈居人下,突袭李密的兵马后,他可能会转道北上,往侯马、翼城方向前进,再转道长治,抄了李密后路,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
而罗禹也可放心跟在朱元璋后面北上,绕过临汾,往洪洞方向直达太原了,这条路没有高山险隘,省心不少。
把新的命令传要特战队员达下去后,就不再管其他了,睡饱才有精神看戏。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禹王镇,今晚注定是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