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并无大碍,她被那拿盾的军士撞下马来,只受了点轻伤,但那军士就没那么好运了,八牛弩射出来的特制羽箭不但射穿了木盾,还穿过了他的身体,正中心口,还没回到帅帐,就已气绝。
时已过辰时,阳光虽刺眼,却感受不到多少热量,这一次试探,折损了十二人,填河的十一人已被箭雨射成了刺猬,火化后每人身上都有几斤箭头。
后勤营军士默默收拾好骨灰,装坛,然后把名字贴在坛口,放于马车上,没有悲伤的时间,因为马上又要进攻了,还会有更多的人牺牲,然后火化,装坛……
李秀宁骑在战马上,一身戎装,右手握着长枪,左手拉着缰绳,脸上的表情坚毅而平静,或许是见得多了。
罗禹不同,那名替李秀宁挡箭的军士叫张舍,在特战队待过,成绩优异,因家庭原因不得不退出,这次出征,他本可以不来,但他却来了,为了保护李秀宁,他死得其所,却留下一家老小,无人照料。
朝庭的抚恤本就不多,罗禹相信李秀宁和他们活着的朋友会帮助亡者的妻儿老小,不过,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这么消失,说不难过是假的,罗禹心中叹了口气,既已无法改变,只能接受,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少牺牲点人,让大家活着回家,该干嘛干嘛。
马蹄声再一次的响起,李孝恭和岳云领着五队骑兵来到距城门三百步处,停军不前,小队长手中红色三角旗帜一挥,早有每组十二人抬着安装好的巨大八牛弩放在阵前,足有三十架,一字排开,利用机关的力量,攻城弩已装好,随时准备发射。
李秀宁和罗禹在中军大帐边上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台观望着,城墙窦军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白衣甲黑头盔,刚刚的一轮互射,伤亡三十多人,其中十九个当场就牺牲了,还有十五个也受重伤。尉迟恭张望着墙城下跟自己一样的隋军,不由得悲从心来,兄弟相残,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斤左右的黑色火药用瓷罐装着,罗禹亲自把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大杀器交给一名二十多岁的特战队员,把使用方法教与他后,又把一个特制的火折子给他。
这火折子上面混合了白磷、松脂等易燃物质,遇空气就自燃,不易熄灭。那引线已在油里浸泡透了,一点就着。
解州城里有十几名特战队员,刚刚还通过护城河水飘出来的竹筒传来消息说要出其不意杀掉守将,夺取城门,被罗禹打旗语严令禁止,让他们后退至内城,不到万不得已别暴露身份。
不想再多伤人命,倘若守将不是尉迟恭,倒可以试试他们的方法,但在猛将悍将尉迟敬德面前,他们那点本事还是别出来献丑了,再说了,这猛将要收为已用的。
有黑色火药,还怕炸不开一扇小小铁门?
双方依旧无话,一通鼓后,陷地营上千名将士又举起大盾开始填河行动,城墙上依旧箭如雨下,李秀宁命令已方也对射,压制一下墙城上的叛军。
吊桥足有五尺宽,此刻正半吊于城门口,两边各两条碗口粗的铁链绷得笔直。要想短时间内砍断这四条铁链,难如登天,铁链的绞盘在城门里面的石屋里,如果要放下吊桥,必须得到门洞处打开绞盘,这也就是说,必须攻破城门才能放下吊桥,让大家通过。
很难,所以才不惜代价在填塞护城河,窦军的火箭也不是吃素的,钉在木盾上传来不绝于耳“叮叮”的声音,不过,这盾牌也是特殊处理过的,并不易着火。
那名抱着火药的特战队员从一处不起眼的河边偷溜进了护城河水里,他用木盾托着火药瓷罐,上面加盖了一层三寸厚的铁板,铁板上放了一件带血的衣服,以防被窦军乱箭射中。
他伪装成死尸随波飘流,二月份的河水冰冷刺骨,在水里待久了,他满脸铁青,不用装都像是一具死尸。上游填河的土方激起的波浪让他加快向吊桥方向飘去,只要到了桥下面,就可以放心找地方炸城门了,墙上的人看不到吊桥下的一切。
薛礼派人传信过来,他已到达东郭,这里的城池背高山而建,面向解池,一山一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想要绕过去攻打运城,有点不切实际,这里的守将叫雄阔海,也是名将,薛礼不敢以区区五千骑去触霉头,所以他决定留少数兵马在东郭故布疑阵,自己亲率大军疾往夏县,抄窦军的后路。
李秀宁看完信后,在那张由先行出发画地形的军士们所画的军事地图上用手指比划了一番后道:“参军,这样会不会有点冒险?”
罗禹知道她的担心,道:“薛礼没问题的,更何况徐军头还在那边,职下这就立军令状!”李秀宁奇怪的看了一眼罗禹:“不用,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既然如此,那就依你,那支骑兵就让薛礼权指挥,希望他能成功。”
罗禹按李秀宁的意思写好了信,当然是按编码写的,叫来那送信的特战队员,让他务必申时之前送到,好让薛礼有准备。
棋子已下,没有后悔的余地,就算薛礼现在带着那五千骑投敌,也没办法,用人不疑,罗禹相信薛礼。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感觉整个大地都在抖动,战马不安的后退着嘶鸣着,众骑士忙安慰座骑,好久才平静下来。
这个炸药包是罗禹精心准备的,原料研磨得如粉尘般,又用蛋清和成小颗粒状,威力是普通黑色火药的三倍,开山裂石都行,也不知道那名点火的特战队员有没有安回来,跟他说过的,点着引线后,有多远跑多远。
城门以可见的速度在下陷,护城河里的水倒灌进炸出来的空间里,爆炸冲击波把地底的岩石结构破坏,再也承受不住上方的重量,开始塌陷下去。
窦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惊慌无措之下,都往两边跑去,一丈厚的城墙从中断裂开,那铁链虽然粗,却也承受不住一段城墙的重量,随着墙城的下陷,把吊桥往后拉去,“叭”的一声,吊桥已被拉到了城墙上,在连续几声“啪、啪、啪”的巨响后,铁链断裂,吊桥借力弹了回来,在路面上弹跳几下后才回复平静。
一支信号箭在右武军阵前升空,伴随着闪耀的火花,在空中炸响,李孝恭和岳云率领骑兵早已打马向前,只三四个呼吸间就来到吊桥处。
那批刚还在填护城河的军士离城门近,他们从最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到城墙下陷完成,早已在军头的指挥下运土来填那个下陷的洞口了,好让骑兵顺利通过。
尉迟恭不愧为大将,短暂的惊愕后立马组织军士反扑过来,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双手里舞着一支马槊朝陷地营正在填土的士兵冲杀过来。
眼看着就要来到军士跟前,那陷地营小队长往地上扔出一把铁藜棘,一角闪闪发光的短刺正迎接着尉迟恭的马掌到来,这东西最能伤马掌,没有蹄铁的保护,马掌会被扎透。
那马似是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一个急停,长嘶后人立而起,因急停后腿不稳,庞大的身驱轰然倒地,把尉迟恭摔下马背,直跌了个七荤八素,趁后续骑兵未到,早已被陷地营军士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将军要求的,尽量活捉这黑碳头,也不知道是谁给出的主意。那城门陷下去后留的空间本就不大,一下就填满了,早有军士把那些散落在地的铁藜棘扫到两边,看着自家骑兵呼啸而入,忙靠断拱边站好,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自家骑兵踩死。
李秀宁和罗禹进城时,已是未时末,夕阳西斜,看着五花大绑的黑脸大汉尉迟恭和一众偏将、俾将,李秀宁忙吩咐军士松绑,然后带着一脸不服的尉迟恭和一个偏将进了由祠堂改成的解州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