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颐垣的大饼,胡一德竟然没有动心,锦衣卫大都督很了不起吗?
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名爵这种东西,似乎也可有可无。
“朱佥事,小的有一件事,这些日子都想不通,想请佥事解惑。”
朱颐垣笑了笑,“请说,对了,在我这里,就不要自称小的了,谁也不比谁高,谁也不比谁大。”
说着,朱颐垣请胡一德坐下,又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乎乎的枣茶,胡一德诚惶诚恐,连连道谢。
喝了两口,他这才长长出口气,“朱佥事,我在大牢好些年,也管点事情,手上也见过银钱,按理说比寻常人好不少。可我心里知道,老百姓怕的是俺身上的狗皮,扒了这身皮,俺连条狗都不算。所以去年的时候,俺婆娘被鞑子兵撞死了,俺连个屁都没敢放,还是老老实实,给大清当差。”
“这不,到了今年,狗鞑子更看不起俺们,就连俸禄都不发了,俺是一气之下,才答应帮阎先生逃出来……偏偏俺这一把火烧的,把心给烧开了。那些老街旧邻,听说俺死了,非但没人骂,还跑去给俺烧纸,说俺敢和鞑子对着干,让鞑子不痛快,俺就是英雄,让俺在阴曹地府,放心过日子,他们年年给俺烧纸钱。”
胡一德仰起头,指着自己的心窝子,“俺这辈子,也没有这样过,就是说不明白,讲不清楚,俺想正儿八经干点让狗鞑子难受的事,俺要对得起那些老街旧邻……要不然,光是欺负人,俺这辈子就白活了!”
朱颐垣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胡先生,你问这话,其实就是想知道,这一生要怎么活。在当下,有人选择屈膝投敌,诸如钱谦益之流,哪怕几百年后,依旧是被人戳脊梁骨,成为天下丑类。有人挺身而出,虽匹夫之身,也会被人仰望尊重。咱们山东大地,历来是敬重英雄的,能得到百姓发自肺腑的敬重,那种成就感觉,远比锦衣玉食,三妻四妾要强得多,你说是不是?”
胡一德咧嘴了,“确实是舒服,不过要能娶个媳妇,生个娃,传宗接代,那就更好了,三妻四妾的事,俺可不敢想。”
朱颐垣哈哈大笑,“家事国事,本就是分不开的。我想说的是,眼下最大的事业,就是救亡图存,要驱逐胡虏,要让百姓活下去……只要是为了这个最壮丽的事业,此生必将无怨无悔,充实幸福。”
胡一德思忖了再三,咬了咬牙,“过去当了一辈子爬虫,卑躬屈膝的,到了今天,俺想当个英雄……请佥事放心,要说探查消息,没人比俺更熟悉了。我在省城大牢这么多年,有哪些冤假错案,那些官吏大户,谁都干了什么无耻的事情,俺是一清二楚,这么说吧,整个山东的冤屈,俺肚子里装了一半呢!”
胡一德还真是没有撒谎,他接手锦衣卫之后,立刻就行动起来,什么三教九流,他都能联络。
尤其是运河的漕帮。
本来谭德玉也知道一些情况,但是胡一德一上来就直接联系了山东漕口的大龙头。
这位十年前,蹲过济南的大牢。
跟他联络上来,立刻源源不断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像漕帮这种生物,在大明朝就已经很成规模了。
他们把持漕运,串联南北,势力很庞大。
你要说指望着漕帮挺身而出,一起抗清,那是想多了。
但是漕帮人员复杂,想什么的都有,而且他们想要继续把持漕运,就要吃得开,什么门路都要走,庙堂江湖,手眼通天才行。
胡一德就借着这个优势,从漕帮手里,得到了不少紧要的消息。
“朱佥事,从正月初三开始,鞑子就从徐州调运漕粮到沂州。”
“徐州?”
朱颐垣微微一怔,这是绕开了山东,害怕自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