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无趣,生而孤独。
故而要找事儿做。
事儿有大有小,小到贩夫走卒每日为了生计辛苦奔忙,大到居于庙堂之高指点江山。
不管是什么事儿,最让男人感到存在感的是……刺激!
成为北疆之主的过程很刺激,让杨玄对这条路生出了不少兴趣。
以后还会有多少刺激的事儿?
“你这是受虐狂。”朱雀讥讽道。
“不不不,我这是在追寻人生价值。”
杨玄进了后院。
“见过郎君!”
侍女们多了恭谨,让杨玄若有所思。
地位不同了,别人对你也不同了。
这是对人还是对地位?
两者皆有之吧!
“阿耶。”
阿梁现在喜欢走路,扶着身边的一切事物,有些步履蹒跚。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按照杨玄的吩咐,不得搀扶。
“太狠了些!”
管大娘和怡娘站在一起,有些心疼孩子。
那些权贵人家的孩子,此刻去哪都是下人抱着,还在吃奶呢!
怡娘淡淡的道:“郎君说了,鹰觉着孩子大了,便会逼迫它学飞。
雏鹰站在巢穴边缘,鹰便给它示范,催促它飞出去……
一次次失败,最后换来了成功。整个过程,可没有谁来搀扶它。”
“鹰隼迫不及待要学飞,是因为它要活下去,就得飞起来。可小郎君何需如此?”
在管大娘的眼中,阿梁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母亲是周氏女,父亲是北疆之主,就算是把他丢到长安,那也是妥妥的公子哥啊!
不,是妥妥的顶级公子哥!
怡娘笑了笑,“此时磨砺一番,以后才不会后悔。”
郎君一旦讨逆成功,阿梁便是太子。
大唐的太子很可怜,特别是第一任,能得善终的没几个。
故而杨玄让周宁少溺爱阿梁,性情独立的周宁破天荒没和他争执。
杨玄抱起了阿梁,笑道:“今日可乖?”
“乖!”
阿梁靠在父亲的肩头,冲着跟在后面的章四娘笑。
杨玄轻轻拍拍他的屁股,坐下。
“使者还没走?”周宁问道。
杨玄摇头,“田晓知道自己不能回去。”
皇帝会把火气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寡妇珞端着盘子缓缓走来,脚步缓慢,身姿端庄。
那脸白嫩的让人见到就想摸一把,若是火气大的甚至会想捏一把,看看能否捏出水来。
白嫩到了脖颈处就被衣裳给遮住了,让人不禁生出了寻幽探胜的兴趣。
她缓缓走到杨玄身前,把一杯青色的糊糊放在案几上,福身,“郎君,这便是果汁。”
杨玄看着这个糊糊,“得过滤……罢了,我尝尝。”
他喝了一口果泥,酸酸甜甜的,也还行。
寡妇珞送上了调羹。
加上冰块就成了冰淇淋。
说做就做,杨玄令人弄了冰块捶碎,加在了‘果汁’里,那味道,顿时就不同了。
周宁尝了一口,眯着眼,“我也喝一杯。”
“我!我!”阿梁急了,扑在杨玄的大腿上叫嚷,“我的!我的!”
杨玄笑眯眯的摇头,“阿梁还小,吃不了这些东西。”
孩子的肠胃太娇嫩,刺激性的食物不能吃。
哇!
随后就是一阵暴雨。
躺在躺椅上,身边摆放着一杯大唐版的冰淇淋,另一边跪坐着一个美少女,在轻声禀告。
“……豪强们有些慌乱,少数人依旧与田晓等人明晃晃的联络,大部分都是私下……”
豪强是狼,没有好处的事儿不干。
杨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院子里都是阳光,富贵趴在树下,懒洋洋的看着眼前一只张牙舞爪的甲虫,偶尔伸爪子去扒拉一下。
“……赫连燕先前让我禀告郎君,田晓的随从时常在城中转悠,玄学与节度使府,以及咱们家三处,如今都被他们盯上了。郎君。”
“嗯!”
姜鹤儿很认真的道:“要小心呢!”
“嗯!”
少女的记忆力很好,无需用甚么记录,“赫连燕如今在盯着那些文武官员,忙的不可开交……”
“告诉她,使者一走,这些都可以放缓了。”
“郎君不怕……”
杨玄懒洋洋的道:“怕,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麾下如此提防,只能证明我的失败。”
“若是有人背叛呢?”
“你说说,今日大唐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官员将领有多少?”
少女认真的想着,杨玄睁开眼睛,从下往上看,默默赞道:“越发茁壮了。”
“怕是没多少。”
姜鹤儿得出了答案。
“可大唐依旧是大唐,也没见谁造反。”
“是啊!”姜鹤儿有些迷茫了。
她是杨玄栽培的秘书人选,整理文书只是职责的一部分,以后事儿多了,还得加上沟通,处置……
所以,还得调教。
“这是势!”
“势?”
“对,大唐立国多年,对外攻伐敌人,对内鼓励农桑,于是太平了多年。
百姓没有太多要求,能太平,能不饿死人,便会欢呼盛世。
一代代传下来,便会有一种念头,这个盛世,便是大唐带来的。
而大唐,是由帝王在统御。
帝王就等同于盛世。
这便是一股势。”
杨玄觉得也像是一道数学题。
“那要如何隔断这股势呢?”
“百姓活不下去了,或是有强大外敌,或是内部爆发叛乱。”
姜鹤儿突然拍手,欢喜的道:“我明白了。郎君刚掌控北疆,北疆军民虽说对郎君颇有好感,可若是想有这股势,就得经过多年的治理。
对外抵御北辽,对内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如此,那股势便成了。
到了那个时候,无需去盯着文武官员,他们也不敢生出异心。”
“孺子可教。”
杨玄呼吸渐渐平稳。
去见周公了。
姜鹤儿歪着脑袋看着他,突然嘟囔,“我是女子!”
杨玄睡着了。
从谋划攻打南归城开始,他看似和往日一样,但脑子却一刻都没停下。
激怒长安的后果是什么,北疆军民会如何想……如何应对各种可能?
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从容不迫的老板。
仿佛云淡风轻间就摆平了长安的必杀之局。
可暗地里,他为此绞尽脑汁,为此殚思竭虑
现在,他可以歇息了。
姜鹤儿悄然起身,去了前院。
前院只有几个护卫在来回巡查。
姜鹤儿突然不走了。
她看着围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困在鸟笼中的鸟儿。
外面的世界很大,她想去看看。
当初在山门中修炼,修炼有成后,就跟着师父出山游历,也就是闯荡江湖。
那是她此生最快活的一段岁月,虽然苦一些,可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让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人。
而在此之前,她只是个工具人。
读书,修炼,仿佛人活着便是为了这一切。
生命就在这些岁月中蹉跎了。
看着父母欢喜的模样,她也只好忍着。
游走于江湖之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蹦跶进了大海中的鱼儿,畅快极了。
但悲剧的是,好日子总是不长。
游历了一阵子后,师门说,她可以出师了。
——我不要出师,我一辈子都是师门的人,死也是师门的鬼呀!
回到家中,她又恢复了原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