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诚恳的道:“令人给他找麻烦是有的,可却不会不顾大局。此人一到太平,身边人就重伤两名百姓,喝骂功勋赫赫的太平军为贱狗奴,狗人犯。”
“果真?”罗才的眉挑了起来。
下面的人怎么可能会事无巨细的把当时的情况汇报上来,罗才只知晓新任县令弃城而逃,但凭着多年吏部的经验,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他只是诈了一下杨玄,本以为杨玄矢口否认,没想到他却坦然承认给新任县令找麻烦。
找麻烦和使绊子是两码事。
“你能实话实说,老夫很是欣慰。”
我还有许多没说……杨玄诚恳的道:“下官惭愧。”
“瓦谢来攻可是真的?”
“真的。”
斩首的首级在那呢,陈州会派人去查验,这个瞒不过人。
年轻人虽说有些小错,但瑕不掩瑜……罗才问道:“那你来此是为何?”
“为了瓦谢部。”
“哦!说说。”
“下官在太平时就已针对瓦谢部做了不少准备,各种手段都已齐备,就等着时机一到便灭了瓦谢部。”
“可如今下官身不由己。”
“你再回太平不合适。”罗才说道:“你可是想举荐谁?”
“太平县县丞曹颖。”
“是你的人吧?”
“举贤不避亲。”
呵呵!
年轻人急赤白脸的模样啊!
罗才不禁恍惚了一瞬,想到了自己当年掀起大案,把县里的官吏几乎一网打尽的岁月。
“他接任有何好处?”
好处太多了,我的讨逆大业此刻第一个根基就在太平……杨玄说道:“一年灭瓦谢!”
三大部罗才自然是知晓的,“三大部一直是北疆的隐患,多年来北疆一直拿他们没办法,你可知信口雌黄的代价?”
瓦谢部此刻内部在商人们的作用下不断分化,随着和太平贸易往来的加深,会不会有小部族高喊‘太平、瓦谢是一家人’的口号?
杨玄坚毅的道:“一年为期,必灭瓦谢!”
“老夫拭目以待!”
妥了!
杨玄告辞。
第二日,梁靖还在等杨玄上门。
可杨玄却去了国子监。
“他竟然不来?”梁靖的眸中多了些猜疑和阴郁。
罗才出现在了朝中。
他刚把最近需要调动的官员名册递交上来,中书和门下已经过了一道,今日便是来商议,看看谁会提出质疑。
先是高阶官员的审核。
高阶官员的任命在事前就已经充分进行了各方利益交换,所以反而是一致通过。
接下来的是中下层官员。
争执开始出现了。
一个多时辰后,皇帝开始打哈欠。
“太平县县令……曹颖,此人出身平庸,且履历太过简单……”郑琦皱眉,就差没飙出那个词:幸进之徒!
淳于氏此次算是灰头土脸,一家四姓同气连枝,都知晓了些。这些老鬼瞬息就想到了倾轧这个词。
淳于间去摘果子被杨玄的人坑了。
此刻看到曹颖的名字出现在名册中,郑琦无需问国丈,径直开战。
“他适合此职。”罗才简单回复。
郑琦笑了起来,“长安等待分配的官员多不胜数,其中人才亦如繁星,为何不调配一人前去?另外,那曹颖是太平老人,若是他再继任,这便是尾大不掉。罗尚书难道不知吗?”
这是人生攻击。
王豆罗想到了最近郑琦的一个心腹升迁被吏部卡住的事儿,就知晓郑琦今日是要新仇旧恨一起报。
想到淳于氏在太平丢了个脸,王豆罗就不禁暗喜。他准备见势不对再出手,帮衬罗才一把。
罗才抬头。
一双老眼骤然锐利。
不好!
杨松成见状不禁想到了上次罗才这般模样的时候,那一次,数十不称职的官员尽数被废黜……一家五姓的人占据三成之多。
罗才厉喝:“太平县县令在任上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扭转了太平一线之颓势。随后被人诬陷,这等人老夫不屑于提及,无耻!”
皇帝看了国丈一眼,莫名的生出了喜悦之情。
罗才火力全开,“接着便有权贵子弟去接任,想摘果子,甫一到太平便重伤百姓,激怒驻军,敌军未至,竟然弃城而逃,可鄙!”
皇帝的脸色变了,有些阴郁。
弃城而逃……这是想弃掉朕的江山吗?
“尾大不掉?”罗才起身看着郑琦,“郑尚书可知老夫为何对太平如此熟悉?在大乾三年之前,太平无人愿去任职。就算是勉强调派了一人去,用不了多久便会装病求去。”
“这等地方郑尚书说尾大不掉,郑尚书可有儿孙?想来是有的,如此,郑尚书可敢让儿孙去太平任职否?若是敢,老夫在此恳请陛下,从此太平县便交给郑氏子孙管辖,世代罔替!”
罗才须发贲张,喝道:“你可敢?”
敢才见鬼了!
罗才见郑琦不吭声,冷笑道:“别说是太平,整个北疆都是险境。一旦北辽发作,顷刻间便是地动山摇。此次北疆大胜,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去北疆任职?可这等人去了作甚?待一年两年便寻机回来,挂着个知兵的名头,挂着个在北疆效力过的名头,为此后的仕途铺路。”
罗才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陛下,北疆再艰难,可依旧有无数臣子、无数将士在为之戍守。这些忠心耿耿之人,大唐永不嫌多,当褒奖。那等一心想去混资历,混名头的,半个不嫌少,当责罚。”
皇帝揉揉额头,仿佛是疲惫了般的,“就这样吧。”
他没说‘可’,但态度出来了。
皇帝和一家四姓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合作中有争斗,所以能看到一家四姓吃亏,皇帝也是暗爽不已。
罗才……皇帝起身看了罗才一眼,想到前阵子不少人建言,说什么罗才执掌吏部时日太长,该换人了。
换不得啊!
群臣恭送,随后散去。
出了大殿,郑琦追上了罗才,刚才憋着的怒火一下就迸发了出来,“老狗,今日你诬蔑老夫,当老夫不敢出手不成?”
罗才侧身,喝道:“老夫在此,你欲如何?”
自然是以后慢慢的炮制你……郑琦手臂有些发痒,就举起右手,想用左手挠挠。
“好个狗贼!”罗才却以为他要动手,就毫不犹豫的挥动老拳。
呯!
砰砰砰砰砰砰!
少顷,罗才神清气爽的拂袖而去。他的脸上挨了一拳,但郑琦更惨,鼻血正在狂喷。
还没到梨园,皇帝就得了消息:“陛下,罗才与郑琦在宫中斗殴。”
皇帝饶有兴致的问韩石头,“石头觉着谁能赢?”
韩石头笑道:“英明不过陛下,陛下早就知晓了结果,却来为难奴婢。虽说罗尚书比郑尚书老迈,不过奴婢当年在宫中也打过架,深知有理之人会勇气倍增。所以,奴婢以为是罗尚书胜。”
一番话,便暗搓搓的给郑琦盖了个‘无理’的帽子。
内侍笑道:“韩少监恍若亲见,正是罗尚书胜了,如今郑尚书满脸是血,正寻医官呢!”
皇帝不禁一乐。
韩石头低头,“奴婢只是一些浅见。”
太平可是郎君的根基,郑琦那条老狗该死!
皇帝回身,“赏罗才五万钱。”
这便是表态:此次吏部关于官员的调配,朕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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