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无数回忆纷至沓来,那些流传在宫中和坊间的流言蜚语全部涌入他的脑海,让他痛苦地抱住了头。
裴明珏见状,脸色一下子阴森下来。
“重新去端一碗来。”他一边伸出手,一边冷冷地道。
宫女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暗暗地看了一眼摄政王被皇上强行揽在怀中的举动,带着一脸震惊出去,很快又端回来一碗同样的药汁。
这次裴明珏不再给简子晏后退的机会,他掰开简子晏的嘴,将药汁灌了进去。
“这可是朕特意为老师准备的药,下次老师记着,可不要浪费了。”
简子晏无法反抗,一碗药全部被灌进肚子里,因为手法粗暴,发出剧烈的呛咳,仿佛连肺都要咳了出来。
咳过之后,他眼尾与唇上的红似乎更浓郁了一些,加上他此时眼角含着呛咳出的泪水,一贯强势阴冷,高不可攀的摄政王,竟流露出让人难以自制的魅态。
裴明珏喉头动了一下,他挥手示意宫女离开。
“惩罚继续。”他道。
……
每隔几天,在做完那件事之后,裴明珏就会亲手给简子晏喂下一碗涤尘散。
不知裴明珏是不是发现了,每次一旦有人进来,简子晏就会表现得格外在意,无论有没有轻纱做成的帷幔阻挡,进来的人能不能看见他。
于是裴明珏就每次都在他最无力的时候故意叫人进来,简子晏好像不知道其他人根本看不清他具体的模样,一旦有人靠近,他就反应巨大,完全不同于平日里死水一般的无波。
他甚至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不会用失望或者愤怒的眼神望着裴明珏,而是掺杂着深深的祈求,也只有这时,才会让裴明珏心中莫名的焦躁缓解一些。
裴明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焦躁,明明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是吗?
他想狠狠地折磨简子晏,现在做到了,简子晏的小命就捏在他的手上,他随时都能送他去见父皇,为什么还会焦躁?只是因为他用那种失望的眼神望着自己?
明明是他先让自己失望的!他辜负了他和父皇对他的信任和期待,凭什么要用这种眼神望着他?
裴明珏的眉眼间流淌着浓郁的戾气,他故意使坏,一边平静地吩咐“在那等着。”
只要简子晏发出一点声音,外面的人就会听得非常清楚。
在裴明珏看来,既然简子晏已经知道外面的人“看见”了他,那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忍耐的必要了。
然而简子晏眸光颤抖,他硬是死死咬住了唇,就是不肯发出一丁点声音,渐渐地他脸色愈白而唇色愈红,那是他把唇给咬破了,斑驳的血迹顺着嘴角流到了枕头上。
“看来老师十分善于忍耐。”裴明珏道,“不过这样让朕不太高兴,朕不高兴,恐怕受苦的就还是老师了。”
简子晏这次没有置若罔闻,他突然侧过眸光,尖锐地望向裴明珏,却还是用力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
裴明珏见他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把自己的嘴唇给咬下来,心中划过一丝极不明显的心软,随即就马上消失了,他当成了对欺负一个毫无反抗之人感到无趣。
裴明珏神色淡了下来,他亲自前去将汤药端来,一手拽住简子晏的长发,不甚温柔地逼近他的唇边“别咬了,喝。”
简子晏见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也不再坚持,颤巍巍地启唇,如数将汤药全部喝了进去。
在喝完之后,他一阵气血翻涌,喉中涌上一股腥甜,和唇上咬破的伤口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哪里的血。
“皇上,如果你真的如此恨微臣,就将微臣凌迟处死吧。”他仿佛倦怠极了,又或者是不愿意再看到裴明珏这张脸,疲惫地阖上眼帘,用喑哑的声音低低地道,“吩咐行刑手动作更慢一些也没有关系,微臣愿意承受全部酷刑,只求皇上……赐微臣一死。”
随着他的话,裴明珏的眼神一点点地阴郁下来。
你宁愿承受凌迟之刑,也不愿意和我有这种关系?
凭什么,凭什么父皇可以,我就不行?
满腔的愤怒和耻辱感充斥了裴明珏的内心,他呼吸粗重,眼眶发红,甚至一把将药碗掷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紧紧盯着简子晏,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个疑问问出口。
现在他赢了,他是胜者,他可以选择报仇,也可以留下简子晏的小命,这些全在他的一念之间,明明他也站到了和父皇一样的高度,为什么简子晏还是觉得他比不上父皇?
是不是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父皇,他就不会反抗,不会失望,不会说出这些话了?
如果是正常状态的裴明珏,一定不会如此武断偏执地认定某一个道理,他当年能从全盛状态的简子晏手中艰险逃脱,足以证明他的谋略和胆量,并且还能隐藏三年,没有被简子晏找到。
但是简子晏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是不同的。
他喜欢了简子晏整个年少的时光,是他赋予了他对爱情以及友情最纯粹美好的想象和向往,然后简子晏又亲手撕碎了这些。
他恨简子晏,无数次无法入眠的深夜,他想到他,都是靠着咬着手背直到渗出血来,才能勉强平复下心中的恨意。
但他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他也爱简子晏。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爱他。
这种爱恨交织的冲击让他形成了强烈的执念,他不想杀了简子晏,但也不想让他好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有唯一一点十分明确。
那就是他要简子晏整个人。
从身到心,是生是死,这个人注定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
所以简子晏怎么能当着他的面求死?
他不允许。
只要他不允许简子晏死,谁都不能让他死。
“老师何必如此。”裴明珏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只是有个问题学生不甚明白,还望老师能给予解答。”
简子晏充耳不闻。
裴明珏自顾自地问下去“不知老师当年背叛朕与父皇的信任时,是否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天?”
简子晏虽然没有回答,但他身形微微一颤,证明他显然是听进去了。
裴明珏毫无笑意地勾了下唇角,手指在他冰凉细腻的面容上划过。
“这就是曾经倾尽皇家之力,培养出来的好太傅,好摄政王。”他轻声道,手指游走到脆弱的脖颈处,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彻底终结简子晏的生命。
他眉眼沉寂,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简子晏,朕希望你能明白,你既已落入朕的手中,就如同之前朕落入你的手中,你若是有本事能对付朕,大可以使出来,成王败寇,这是你用鲜血教会朕的道理。”
他等待许久,见简子晏还是闭着眼睛仰躺在铺陈的黑发中,如若不是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能让人他已经死了。
裴明珏害怕自己再停留下去会忍不住真的想要杀了这个人,他冷漠地望了片刻,还是掀开帷幔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简子晏掀开被汗水湿透的眼睫,露出悲凉而无奈的笑。
然后他艰难地起身,在有人进来收拾寝宫之前,躬身从地上捡起了一片不起眼的瓷器碎片。
……
【简子晏的身体有多难熬,简子晏的精神就有多愉悦。
眼见着他一边演着虐恋情深,一边爽得连吵嚷着要看电视剧的频率都减低了,感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如果它有实体,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喷到简子晏的脸上。
“日子过得舒服吧?”
简子晏“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在锁链真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它,我都不好意思不演一演逃跑的戏码,哪能这么安心地咸鱼。”
……
简子晏“虽然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你不让我休息,但是在这个世界我还是获得了休息,这就是人失去的某种东西都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说不定还会比原来的更好,嘿嘿。”
忍无可忍“原谅值!你的原谅值目前全是零!全!是!零!”
简子晏用意识交流的时候无法捂住耳朵,眼睛呈现出圈圈状“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之前埋的棋子已经开始动了吗!”】
这天简子晏醒来,周围没有任何人。
没有下人,也没有裴明珏,这就是他所能期盼的最好的状态。
简子晏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随即他就苦涩而自嘲地一笑。
他为什么要要如此小心翼翼?好像他爬上龙床的事还是个秘密似的。
现在恐怕连坊间传闻,都全部在流传着对他的不齿批判了吧。
一想到这点,简子晏就心口颤抖,连着整个人都有些发冷。
他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只要没有裴明珏,他就能如死人般躺在这里,分不清晨昏日夜,也不愿意吃东西。
只要一有人来吃东西,他就不得不面对下人们意味深长的面容,那些或明或暗指向他的眼神,让他几近崩溃。
简子晏竭力维护着这一时片刻的安稳,意识正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在向自己走来。
他敏锐地睁开眼,心神顿时大震。
现在的他宁愿自己窝在最肮脏的角落逐渐腐烂,也不愿意再见到他人,任何人的靠近都让他心跳骤然加快,并且呼吸困难,他急迫地想要抓住什么掩盖住自己,不暴露出这张丑陋的面孔。
因为没有裴明珏的阻碍,他十分顺利地揪住了被子,将自己死死掩盖。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他的呼吸才渐渐放缓。
然而来人显然不想如他所愿,随着一股力道揪住了他的被子,然后猛地被大力掀开!
简子晏惊惧地抬眼望过去,正对上了顾问山惊愕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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