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静默无言,这是古书上对于尸神的记载,他们原都以为那是赞美尸神的夸大之词,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青州城的百姓不是田间普通的农夫,他们中大部分都能靠双手养活自己,他们是高超的手工艺人,他们会制酒、做漆,把本地的物产做成精美可口的佳肴和小点心,将从丹霞贩来的金银做成首饰,镶嵌上波澜海运来的珊瑚和珍珠,和云梧交换珍贵的衣料,再把这些衣料裁制成衣贩卖到海外,青州城里到处都是他们用赚到的钱修建起来的连片的舒适住宅,一个能够一口气杀掉那么多能勒索出贵重财物的居民的神明,其他山神河妖看重的祭品在它看来应该是不值一提吧……
它的目标,恐怕也明确得很。
这就是他们陷入了沉默的原因,然而拜死教却不愿他们在这种沉默里耽误时间,风中传来了凄厉如同人类惨嚎声的号角声,令每一个听到的活人的血液中都立时浸入了凉气,这是拜死教向他们的尸神献上赞美的乐声,也是恐怖的攻击即将开始的号令。
听到这号角声,湖中的众死人再一次活动起来,他们的行动笨拙而无章法,只是简单地向湖中心聚拢,当湖水中央容纳不下更多的死人时,他们就爬到其他死人的身上,渐渐地摞起了一座尸体的高塔,向着奇云峰的底部越来越近了。
不错,尽管很多人会以为奇云峰的底部是与飞龙湖相接的,但其实并非如此,在滂沱水雾的遮掩下,它的底部是悬空浮在湖水之上的,一个不会飞行的凡人在他活着的时候想跨越这障碍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死了以后却能!因为此时他可以不在乎肢体的残缺和内脏的损害,只一心一意往上爬,或者充当其他尸体往上爬的垫脚石。
拜死教的僧侣把用人骨和陈年墓土混合制作的号角从唇边取下,发出了一声冷笑,自命为不死之人的愚昧的真仙们即将见识到尸神的伟力,那是任何活人都不能抵挡的!
“可恶!”肖公桥吼道,他迅速地激发了一道强大的符文,奇云峰下部那些美丽的琉璃宝塔一起亮了起来,青白色的电光在塔尖跳跃汇拢,向下直劈到湖面,随即,人肉的焦香味在湖面上传出很远。
那些爬得最高的死人不是在雷光下化作了飞灰,就是被雷电劈成了碎块,落到了湖里,他们体内的污血像秽恶的血雨一样落在了湖上,将湖水染成了不祥的红色。在奇云峰上历年来架设的众结界法器的加强之下,肖公桥的这一击足以杀死一千人,让剩下的十万人因为担忧自己的性命而瞬间崩溃——如果他们还有一口活气的话——问题是,他们就是没有这一口活气。
他的这一击可能仍然将一千个死人打得失去了战斗力,可这算得了什么呢?其他的死人并不会因为他的这一击而害怕得发抖,或是想起家中的老母妻儿无人奉养,惊觉自己性命的宝贵,相反,他们继续在尸神祭司的驱使下向奇云峰上攀爬。
拜死教的僧侣们纷纷开怀大笑,与尸神的伟力相比,区区一个真仙算得了什么?他可能能毁灭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甚至一百万个死人,可仅仅在青州城中,被伟大的尸神唤起向奇云峰发起冲锋的死人,就有四百万之多!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会杀尽青、云、横三州的每一个活人,把他们都编入尸神的大军,除了后勤之外,兵员的数量是尸神祭司们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真是好笑。”满脸流脓还有蛆虫在爬的女僧说。
“将‘树’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看得清楚一些,这些活人的眼睛,就是不太灵。”长手长脚肚腹如鼓的男僧说。有孩童身材和老人面孔的首席僧侣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位在他们之下的年轻僧人又吹响了那支尸神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