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反的就是这些士人,如果让曹承嗣将民沉到更下层,那就要等待更下层的民造反才有机会了。
慕容垂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几人还是犹豫道:“大王,但我们只有这么一点人,怎么可能攻下关中呢,数千大军的粮草,也不好准备。”
慕容垂一挥手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我军虽然少,却都是精兵,只要使用恰当,自然足够,况且关中有数百万子民,都是我们所能够利用的。
邀请我军前往关中的士族,会为我们提供军队和粮草,这就叫做王者之师,箪食壶浆以迎,史书上都是这般讲的。”
慕容垂还是相当有人格魅力的,他举手投足的强大自信加上过往的战绩,让人不仅信服。
只剩下一人略有些迟疑的问道:“大王,卑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些关中士族和我大燕一向联系极少,甚至过往都是敌对。”
慕容垂笑着挥挥手道:“敌对才是好事,我们所要做的事情,是擅自行动,如果这些人和大燕有联系,那之后反而不容易掌控。”
慕容垂这番话透露出了一点别样的意思,“大王,我们擅自行动,太原王殿下在蓟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慕容垂拳头握紧了一点,咬牙道:“本王已经想清楚了,我们在关中越成功,兄长在蓟城就越安全,那个妖后在动兄长前,才会思考一下。
兄长实在是过于囿于那所谓的忠义,他被圈在了里面,为了保住我们兄弟二人的性命,本王只能出此下策了,而且,这一定是兄长所愿意让我做的。”
他回想起在离开蓟城前时,慕容恪和他说过的话,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抓住机会,这就是最大的机会,能够摆脱燕国原有的力量,而直接拥有强大势力的机会。
若是真的能夺取关中,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挑的出毛病来,这可是为大燕开疆拓土,而且并没有花费什么代价。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再没有什么疑问了,几人对视一眼,慕容垂先伸出手,握拳,几人对拳一碰,齐声道:“素王庇佑!”
……
联络慕容垂等人的是左冯翊士族,这些人恰好在河东对面,慕容垂要出兵,不仅仅是要小心关中军队,还要避开河东郡其他人的耳目。
六千骑兵在夜色中渡过了黄河。
在清晨光线亮起的时候,慕容垂等人就已经出现在约定好的地带,斥候当然早就来到了这里探查,慕容垂做事相当的谨慎。
虽然这次进入关中相当的赌,但他实际上却是一个很谋定后动的人,打仗的时候并不喜欢冒险。
数千人高马大的骑兵出现是一件颇为震撼的事情,慕容垂在出现前,让所有人都将马匹和铠甲擦拭完,这支军队看着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任谁来看,都知道这是天下精锐。
总之那些迎接慕容垂等人的士族,眼中满满的都是亮光,满脸笑意的迎上来笑道:“大王真是神威天纵,老朽久仰大名啊。”
慕容垂在魏国中的名声可比燕国强多了,毕竟当初汾水之战,魏国人是知道输给谁的,在后续的战争中,慕容垂爆锤魏国各路大将,可以说是赫赫威名。
这就是左冯翊士族联络慕容垂,而不联络其他实力更强的燕国将领的缘故。
而且。
这些士族对燕国中的政治局势,是有了解的,知道慕容垂在燕国中被皇帝排斥,所以才想迎他入主关中。
是的。
这些士族就是想要给关中换一个主人,曹氏在关中乱政,他们已经受够了现在这种日子。
从后汉时起,本地的士族和军阀合作,就已经在每一个郡县中流传,刺史和别驾,郡守和佐吏,都是如此,到了汉末时到达了巅峰。
各地士族纷纷和军阀合作,乃至于支持军阀打天下,都是如此。
这种趋势从各国分别建立,渐渐出现了正统之后,才渐渐地消失,尤其是各国都重用宗亲,更是压制了士族。
但现在魏国再次兴起了这种潮流。
实在是曹氏连续的出事,让人心灰意冷,慕容垂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河东,又偏偏又大声望,真是时也命也,这个机会被他抓住。
慕容垂望着那些一车车运来的粮草,脸上忍不住露出真诚的笑意,朗声笑道:“令公实在是太客气了,曹承嗣倒行逆施,天下唾弃,垂能进入关中为关中父老平乱,这是垂的荣幸啊。”
一听慕容垂提起曹承嗣,一众老者立刻就是哗啦啦的眼泪流下,哭的要多伤心有多伤心,边哭边唾骂道:“自汉戾帝以来,老朽未曾听闻过如同曹承嗣这样昏庸暴虐的君主,原来就这就是独夫吗?
关中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恳请大王救我等出水火,关中子民愿意奉献一切,和那曹承嗣同归于尽。
不仅仅是我左冯翊的百姓,京兆尹和右扶风的百姓同样如此,老朽的好友都来信说,愿意投入大王的麾下。”
慕容垂闻言思索一下后沉声说道:“诸位父老,垂已经迫不及待要为关中父老除掉曹承嗣这个祸乱的奸贼,垂决定沿着渭水一路杀进长安,一刻不停。”
啊?
哭声猛然一停,所有人都被慕容垂这番话震惊到了,要说渡过黄河之后,距离长安的确是不算是远,沿着渭水可以直接逼近长安。
尤其是对于骑兵来说,一片平原,根本就没有什么阻挡。
但众人还是觉得有些太过于冒险,哪里有什么都不查探,就直接冲到京城的?
慕容垂本来也没有这种想法,但待在渭水边,和这些士族交谈一番后,他突然发现曹承嗣的民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
而且。
慕容垂高高扬起马鞭朗声道:“曹承嗣的军队有很大一部分前往河西四郡平乱,留在郡中的军队,诸位父老暂时应当可以应对,也就是说现在长安只有万余军队。
这么一点军队是守不住长安那座大城的,他们只能出城和我野战,我麾下六千骑兵,数百甲骑,只要一战而胜,就能夺下关中。
若是让曹承嗣反应过来,他收拢长安附近的百姓,那反而可能会有意外。
所谓兵贵神速这就是战胜曹承嗣最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听到慕容垂说的斩钉截铁,这些士族却还是想要劝说一下,他们既是担心慕容垂会出现什么意外,那他们就要迎接来自曹承嗣的血腥报复,以曹承嗣的行事作风,就算是将他们这些家族全部屠戮干净,也不意外。
除了这个原因,他们还担心慕容垂万一真的一战而胜,那在之后的分割利益中,他们就不能占据主导地位。
人心总是复杂的。
但慕容垂进关中可不是来做一条看门的狗,他是一只呼啸山林的山君!
在战场上,慕容垂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动摇,他望着那潺潺的渭水,蜿蜒着流向远方,就如同一条蛟龙般,滔滔的水声在耳边回响,他回身望去,已经看不清的黄河之水仿佛在翻腾,往南望去,秦岭在那里如同铁壁般,挡着试图走进关中的敌人。
就在这里!
“诸位父老,速速跟上,若是能叫开长安城的城门,本王为你们记上大功一件。”
说罢这句话,慕容垂又是高声一笑,向着燕国骑兵大声吼道:“儿郎们,随本王冲锋,目标长安,魏国皇帝!”
“喏!”
震天的齐声响动,六千人,一人三马顺着渭水直直的往长安冲去,马蹄声浪,地动山摇。
……
来自蜀中的消息,让曹承嗣暴怒,来自长安城外的消息却让曹承嗣畏惧。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支骑兵出现在长安城外,甚至已经跨过了渭水,真正的逼近了长安。
他在无尽的畏惧和惶恐中将军队派出,怒吼道:“无论是谁背叛了朕,将这支燕国的军队放进来,等到朕灭掉这支军队,都一定会杀光他的全家,灭掉他的三族!”
在长安城外,慕容垂将军队列阵,无数的士卒按照队列站着,刀枪林立,甲胄齐全,这些骑兵都是精锐,每一个燕国的骑士手中都紧紧地拉着缰绳,控制着不住扬起前蹄的战马,这些战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战意甚至超过了士卒。
长安的士卒从各个城门中涌出,慕容垂走上前去,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本王遵从素王的教导,洛神的旨意,来到长安诛杀倒行逆施的魏国皇帝。
你们是要违逆洛神的旨意,和本王为敌吗?
你们是要违逆神圣的洛神,来为曹承嗣效忠吗?”
皇帝做了什么事,长安城里面的人最是清楚,杀士人对这些士卒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很多人恐怕还会直接笑出声来。
但杀士人在洛神那里,是不是一件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呢?
没有人知道。
慕容垂可不会迷茫,他毫不犹豫的下令,“杀进长安去,投降者免死!”
长安出来的军队,很是混乱,有的同情士人,完全不想和慕容垂作战,于是直接带着军队散开,有的则效忠曹承嗣,冲上来,但却被士气正旺的燕军直接冲开,不过短暂的乱杀,就直接崩开。
慕容垂所率领的燕军,从渡过黄河开始,就一直在行军,这本来应当已经是疲军,但人实际上是依靠那一口气,慕容垂在燕军还维持着那一口气,身体的疲累还没有影响到精神状态时,果断的发起进攻,那凌厉的气势几乎要将苍穹都给捅一个窟窿出来。
面对这样的燕军,这些本就处于混乱的魏军又如何能够抵挡,死的死,逃的逃,慕容垂在战场上纵横,眼见几乎就要控制全场,当即大声吼道:“愿意诛杀独夫的,露出左臂,一起进长安!”
他这是要让长安将士倒戈,跟着他一起杀进长安去,这些人只要做了这件事,就会对他形成一种依赖。
“举义!”
“皇帝倒行逆施,该死!”
“百姓已经痛恨他许久了!”
“从愚昧中醒来!”
“遵从洛神的教导!”
慕容垂听着一道道声音,他福至心灵的举起长剑大声吼道:“素王和洛神将庇佑我们!”
“素王庇佑!”
“洛神庇佑!”
无数的人高声呼着,而后汹涌着跟在慕容垂身后往皇宫中冲去。
曹承嗣绝对想不到,他派出去的军队会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变成收割他性命的利刃。
慕容垂骑着马进了皇宫,望着那巍峨的宫殿,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感慨,万万想不到竟然会这么顺利的就杀进了长安,甚至即将要杀掉一个皇帝!
人生之际遇,实在是过于玄奇。
当慕容垂踏进皇宫时,曹承嗣已经被先行进入的士卒直接提着扔在了殿中,胯部流出几滴马尿,慕容垂等人走到曹承嗣身边,望着他那副丑态,慕容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曹承嗣,你杀戮士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吗?”
那些士人愤恨的指着曹承嗣怒道,曹承嗣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他这个人只能生活在阴暗中,完全不能出现在阳光下。
慕容垂本以为他还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却只有杀人的勇气,却没有被杀的勇气,他彻底失去了兴趣,这种废物直接杀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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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帝妄造杀戮,其奸至重,其恶难言其行如虫,其人如豸,思之欲呕而望之如蛆也。——《北史·魏本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