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扑扑的云压得极低。
凉风吹卷,山间落叶便簌簌滚了起来。
宋翎抱着松墨和茱萸往山脚下走,走了半道,快到半山腰时,便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孩子佝偻穿梭在荒林中。
几个人神情慌张,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过去看看。”宋翎拍了拍茱萸的肩膀。
茱萸会意,连忙理了理衣袍,一路小跑过去,拦住那几个妇人的路,拱手行礼,问道:“几位姐姐这是怎么了?是遭了难?若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我等愿意帮忙。”
妇人起初惊慌不已,结巴地说不出一句整话来,等看到茱萸抬手施术,引得头顶乌云散去,这才放松了些,连忙将自己的境况娓娓道来。
站在前头的这个妇人名叫卢安娘。
卢安娘是山脚下的罗城里的绣坊坊主,跟在她身后的,都是她绣坊的绣娘。
她们几个之所以狼狈奔逃,是因为城里头如今来了一伙古怪的人,一夜之间便霸占了罗城里的绣坊赌场等地。光是被霸占了绣坊也就罢了,那强占绣坊的贼人居然还想要掳了绣娘回去。
“什么样的人?有多古怪?”茱萸问。
“是个女人,模样娇俏,但一开口却是男人声音,且手头还有像修士一样的打手。”卢安娘回忆了一下,拧着眉头说道:“那些被她掳走的人,可都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连全尸都没瞧见一具,一卷草席丢去了乱葬岗。”
罗城靠近南镇,本来就乱,那乱葬岗就更没人敢去了。
后头那几个绣娘光是听到乱葬岗几个字,就又抖如筛糠,眼神惶恐。
“那你们这是要逃去哪儿?北上吗?”茱萸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取了钱粮出来递给卢安娘,说:“这些钱你收下,你带了孩子,又带了这么多妇孺,需要钱和粮食吧。”
卢安娘一愣,手颤颤巍巍的。
她有些不敢信自己捧到的东西。
正如茱萸所说,她们这些人已经在七娘山上饿了好几天了,就打算等天冥日过了,再翻山离开,找条生路。
“天冥日?那是什么?”宋翎抚摸着松墨的毛,缓步过来,问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她的修为比我还高,你大可以放心。”茱萸连忙出言安抚颤抖的卢安娘,说:“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们修士行走俗世,本就是为了锄强扶弱。”
“罗城有个旧俗……”卢安娘深呼吸了一口,敛眸说道:“每逢十月初三,七娘山就不许进人,因为这一日,是七娘要回人间的日子,也就是天冥日。”
七娘降世,凡人退避。
若谁不小心上了山,惊扰到七娘的仙驾,那么就会七娘惩罚。
“七娘山不是因山顶那七尊石像而得名的吗?”茱萸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卢安娘摇摇头,解释说:“非也,非也,山顶那七尊石像是罗城首富裴三郎的祖爷爷放上去的,当年他裴家出了个浪荡子,非要在天冥日上七娘山,被七娘降罪……裴三郎的祖爷爷为了抱住那浪荡子,不得已斥巨资打造了那七尊石像,用于供奉七娘。”
宋翎掐指一算,昨儿可不就是天冥日,故问道:“那你现在作何打算?是要翻山出去,北上落脚吗?”
“是。”卢安娘点头,垂着头,说:“罗城乱象频生,还留在城内的,要不是走不动了的老人,要不就是游商贩夫,靠在罗城里买卖糊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