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秋候!
李三思深吸了一口气,“那老不死的也在这里!”
洞庭湖之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罗修贤自杀后一切都仿佛已经尘埃落定,他也几乎快忘记,自己与平秋候之间其实还有着间接“杀子”的生死仇怨。
他曾经有想过,此后平秋候可能会在朝堂之上对自己百般刁难,处处给自己穿小鞋,却从未想过,这老不死的竟真敢在大魏朝境内暗杀自己!
且不说罗修贤是自杀身亡,与自己并无直接关系。
就算他真的死在自己手中,只要朝廷没有降罪,说明一切都合理合法合规矩,平秋候若是敢私下里报复,便是与朝廷律法作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不把当今神皇陛下放在眼里。
况且自己还有囚凤玉傍身,他要是还敢动自己,那可真就胆大包天了!
真以为仗着自己是神皇表亲,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成?
而且平秋候竟然还招揽了一位南晋国的七楼术士做幕后保镖,简直离谱!
如今边境战势正酣,南晋国和大魏朝几乎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这个节骨眼上他将一位如此强大的南晋国术士安插在自己身边,等若在大魏朝的地盘上放上了一颗敌国的棋子。
此事若是被揭露,就算他是位高权重的平秋候,只怕也要被判一个叛国之罪。
不过就此间局势来看,平秋候是没打算放自己出去了。
南晋国的术士之所以敢在自己面前现身,必然也是报着必杀的念头。
只要自己死了,自然也就没人会去告密。
想到这里,李三思心情顿时有些沉重……情况不妙啊!
正如黑衣少年所言,自己虽然能看破他的幻境,却无法将其攻破。
在对方的领域中,自己要同时面对黑衣少年和宋缺这两位不同体系的七楼强者,本就无比困难。
况且暗影中还不知是否有其他杀手在伺机而动。
哪怕自己有三道剑气护体,只怕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
毕竟剑圣赠予的三道剑气单挑虽几乎无敌,但这玩意儿用一剑少一剑,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穿越至今,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立无援。
好在内心忐忑之余,金色牢笼深处的罗睺忽然打了一个昏沉的哈欠,像是刚刚睡醒一样。
沉默了有些日子的罗睺依然没说话,但渐渐趋向平稳的呼吸声却让李三思莫名心安。
这位来自八千年前的魔道祖师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能够给人足够多的安全感。
它只要不整天想着怎么完全控制自己这具身体,李三思还是很乐意放它出来装装逼的。
心念至此,李三思满身不安渐渐隐没。
他朝着绿娥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此时也正在望着自己。
眸间有水光涌动,雪白微红的脸上夹带着难言的复杂情绪。
想来她正在为听从了平秋候的话,将自己带入顶阁,从而身陷险境而追悔莫及在。
对此李三思虽心有芥蒂,却无法怪罪她。
都知道平秋候的脾气是相当的大,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立威,绿娥若是不听话,必然将遭受难以忍受的折磨,然后在痛苦和不堪中死去。
被迫的选择往往都能获得原谅。
只是李三思现在没心情前去宽慰她。
因为在她身后,蟒袍裹身的平秋候已经冷着脸走了出来。
李三思知道,自己从绿娥闺房中感知的那道身影就是平秋候!
他双手覆后,眼神极沉,身前身后皆有百丈的威风,望向李三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但浑身的杀意却随着距离的渐近而愈发清晰。
路过绿娥身边时,平秋候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话,“你该庆幸他没有逃掉,要不然,本王保证今夜过后,秦淮河的这座花船上,就只剩下九位花魁。”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一贯的上位者气息,落入绿娥耳中顿觉遍体生寒。
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无声落泪。
不知是畏惧平秋候的威严,还是担心李三思如今的处境。
再有片刻,平秋候继续向前,行至黑衣少年身边时,对方恭敬退下让开了一个身位,然后问道,“侯爷,是让他神魂尽灭,永世不得超生,还是毁去他的肉身,送他的魂魄到地下受尽百鬼撕咬之苦?”
平秋候说道,“别那么残忍,他还年轻,如今在大魏朝风头极盛,正是大放异彩的时候,这个时候杀了他,岂不是毁了他的前程?”
此话一落,李三思顿觉意外,“这老不死的又在搞什么飞机?没那么好心要放自己一马吧?”
黑衣少年问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府内后院还有三头春狩回来的大白熊,体格强壮,最是凶猛,每日精力无限,吃的也是极多。往日里都只喂它些牲畜裹腹就够了,近日却像是怎么也喂不饱,而且似乎有些挑食了,本侯爷甚是无奈。”
平秋候面无表情说道,“后来听养熊的张二说,熊喜吃人,若是喂它吃些人肉,想必每日的精力必将愈发旺盛,长势也将十分凶猛……
“所以本王决定给他个机会,带他回府,关在后院每日从他身上割八十斤肉,割完后,等肉长回来再继续割,如此反复,直到那三头大白熊吃到厌恶,想要重新换份点心为止……那时他若是还能活着,那便放了他,顺便送他一头白熊以作表彰,犒劳他献肉之功!”
此话一落,本已抬起头的绿娥再次垂眸,顷刻间泪如雨下。
竟有了要作呕的冲动。
宋缺冷笑不止,体内强横的武道之力澎湃不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冲上去替那三头大白熊割上第一口肉了。
黑衣少年则愣了一瞬,片刻后,他说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到……对他而言,这样的结局确实过于善良了。”
善良你吗啊善良!…李三思翻了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开口,“看样子今晚你们是吃定我了。”
“不然呢?”
平秋候皮笑肉不笑,“难道还有谁能救你出去不成?崇明的七楼幻境可挡八楼高手,就算是秦逍遥来了也没用。”
“崇明?”
李三思似乎并无半点危机感,反而饶有兴致的看了黑衣少年一眼,“百家姓里有姓崇的吗?”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特。”
平秋候说道,“都说你是大魏朝百年难得一见的探案天才,思维方式确实不一样……难怪整个执笔人衙门都对你寄予厚望,就连皇城六部也曾多次向你示好?呵呵,前途无量啊,可惜,马上就要被本侯爷送去喂熊了。”
言辞间满是嘲讽之意,杀气亦是毫不遮掩。
李三思向后一步,不以为意。
他突然整理好满身衣衫,昂首之时目光变得无比虔诚,随后双手伸向脑后,不慌不忙取下了那块象征着皇权和地位,无论犯了什么罪,都可以免去一死的囚凤玉。
“就算你是平秋候,见到囚凤玉也该下跪才对吧?”
李三思将手中玉牌高高举起,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他在平秋候和宋缺身上来回扫视了许久,所见只有冷笑和轻蔑,似乎完全没有将自己手中的囚凤玉放在眼里。
准确的说,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李三思叹了口气,突然厉声喝道,“无视皇权!私通南晋国七楼术士崇明!蔑君叛国!平秋候,单是这两点,便足以治你的死罪!”
“不愧是大魏执笔人,果然够胆量,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耍威风。”
平秋候冷笑了声,“可若是秦逍遥站在这里说出这些话,本候爷尚有三分忌惮,你一个小小的不入流铜牌,够资格来吓唬本侯爷?”
说着他便往前走了一步,神情倨傲。
片刻后,他忽然很**份的先对着李三思手中的囚凤玉吐了口口水,然后回身拍了拍崇明的肩膀,“本侯爷就是无视皇权,你能怎样?本侯爷就是与南晋国私通?你又能如何?”
“实话告诉你,贤儿死后,昏君不表态,六部无作为,导致贤儿至今死不瞑目,无人替他做主报仇。从那时起,本侯爷便已经对这个大魏朝彻底失望了……本侯爷现在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希望南晋国和妖族能够早一天于边境斩杀李密,然后整齐联军,挥师大魏!本侯爷要让整个大魏朝,去给贤儿陪葬!”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语气也有些癫狂,“知道我为什么不立马杀了你吗?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到那一天的到来,我要在南晋国和妖族联军攻破大魏皇城的那一刻,打开人鬼两界的通道,将你送入地狱,以祭奠贤儿惨死的亡魂!等你去了地下,相信贤儿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他的语速极快,眼神很是疯狂,看的出来罗修贤的死对他刺激很大。
听到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的绿娥已经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知道平秋候敢毫不避讳的当众说出这些话,说明他已经没打算让自己和李公子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