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神之通行和外乡人们也愣住了。
像是都没想到裴溪会这样说。
简云台背对着众人,疯狂给裴溪使眼色——你在干什么?我绞尽脑汁替你开脱罪名,你倒好,你自己送上来认罪可还行?
裴溪看了他许久。
简云台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同样也看了裴溪许久。
似乎有众人看不见的气场在两人中间来回流窜,形成一股古怪的张力,搞得大家伙心中满是疑惑,又不敢贸然出声。终于,裴溪足尖重重点纱,平地而起踏纱而行,宽袖被飙风裹挟而起,在众人更惊愕的视线当中,他降在了简云台身后半米处。
简云台下意识扭头看去。
裴溪背对着他,只是轻轻往右边侧了一下脸庞,白发间的银色锁链像是被狂风卷起的风铃般,发出了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隐没在轻纱之后的侧脸透出雪般的白,他薄唇轻启,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去。”
……去?去哪里?
去这条羊肠小道上吗?
简云台瞳孔微缩,转眸看了眼漫天的神之通行们。在裴溪说出这个字以后,大家看向裴溪的眼神明显变得古怪起来。
简云台心中焦急,小声提醒说“别犯浑!你帮我,你会被问责的!”
裴溪没有回答,袖口微动,有两道宽大的蓝纱从他的袖子里掠出。
一道向左,一道向右。
两道蓝纱铺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平角,在羊肠小道前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蓝线,像是在说越此线者,死。
他提起青灯,目光平静扫过眼前所有人。
青灯内的幽青光芒散着一股森然之意,看着就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与他视线对上的神之通行们,皆又惊又恐地避让开视线,不敢直视裴溪。
外乡人心底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神之通行们少——这可是裴溪啊!
三千大小世界,有关于裴溪的传说数不胜数。每一个传说的核心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裴溪是个冷面杀神,从不偏袒任何人。
只要见到了他,运气好点就是白来镜冢一趟,运气差点就是就地挑个坟头了。
坎德隆窒息捂住心脏,喃喃说“我的妈呀,简云台这是给裴溪下了什么迷/魂/药。”
同伴同样窒息,双眼发直说“本来我以为跟进镜子里就已经很离谱了,结果现在还有更离谱的……他疯了吗?田僧死后就是他持掌镜冢啊!他这是公开与田僧对着来啊!”
众人刚提及田僧,后方立即有一道颜色更深质地更旧的蓝纱掠来。一见到那蓝纱,梅思雨面色惊变,“是田僧!”
她迅速拉住简云台的手臂,厉声说“快走!裴溪也不一定能拦得住田僧!”
田僧和其他神之通行完全不同。
他们现在这种行为,按照镜冢的规则,神之通行完全能将他们就地斩杀。其他神之通行之所以没有行动,不过是因为碍于裴溪的面子而已,但田僧不一样。
他不用顾及裴溪。
他一来,很可能就是直接上杀招。
梅思雨自认为自己很可能一对上田僧就会被烧成一滩水,哪里还敢逗留?她又扯了一下简云台,没有扯动。
简云台眉头紧皱看向田僧。
“请神上身”副本可以反复进,这次失败了,大不了下次进来再许愿。但裴溪,或者应该说微生律只有一个,简云台万万不可能留他一人独自面对田僧。
简云台抬步转到裴溪身后极近处,压低声音说“我留下来帮你。”
裴溪微愣,偏眸说“你不是说……你有想见的人么?”
简云台简洁说“还有机会。”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可是你也很重要。
裴溪似乎不明白,不过事态不允许他细想太多了。田僧一靠近,便沉声说“裴溪身为神之通行之首,假传我令、擅离职守、枉顾规则,偏私偏护。数罪并罚,众神之通行听我号令,今日容你们越权捉拿裴溪,责令其禁闭思过,此次镜冢之行不得再出面。”
现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田僧转头看向胖子一行人,视线在其中绕了一圈后,最后定在了简云台的脸上,一字一顿说“红水晶世界外乡人蔑视规则,就地斩杀。如若许愿强闯,你们大可列阵强召回他们。”
原本梅思雨已经准备要跑了,听了这话,顿时惊愕到生生止住了脚步。
搞什么?
这也就是说他们进镜子也没有用?进去后就会被神之通行强召回来。
她顿时有些心有余悸。
还好刚刚没有直接上路,若不是因为简云台耽搁了这一分钟,说不定他们进镜子被强召回来,那就白白浪费了最后的机会啊!
简云台心思微转,偏头小声说“往镜冢山的方向跑。”现在已经能确定裴溪不会有事,简云台迅速思考对策,“我们躲上一天,等抽签许愿过去后自动回到红水晶世界。下次通道开启后再来。”
梅思雨眼前一黑,“不行啊!镜冢世界的时间正常流逝,不是像其他副本那样循环。我们下次来,田僧还记得我们。”
“正常流逝?”简云台微惊,经历的副本太多,思想固化,他都忘记还有这么个事情了。
那就麻烦了。
下次再进来,很可能他们刚出现就被神之通行们围攻。
可是现在进镜子已经不可能了,即便是进去还会被强召,何必浪费机会?
简云台暗暗咬牙,正当他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时,裴溪疾声道“快走!”
简云台看他一眼,脑子里想着“走什么走待会被强召回来怎么办”,脚步却下意识转了个弯,心跳加速向着通道的方向冲。
梅思雨滞了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拉着梅凛然快步追了上去。
众神之通行们大惊失色。
外乡人们也在心中暗叫连连“不行的啊!你们会被强召回来的!”
只有裴溪依旧冷静,他面对着众人,向后退了数步。旋即提着青灯转身跟上,毅然决然踏上了那条羊肠小道。
啪!啪啪!
道路两侧的路灯骤然亮起,惨白的灯光打在所有人都身上。
神之通行止步于道路前,再前进他们也要跟着进镜子里了。他们反应极快,立即就要像昨夜在地宫里一样列阵强召。其中以姚丰动作最快,他从胖子的手中夺回青灯,正要念出经文,田僧突然提高音量“停!”
停——这是一个极其疾言厉色的制止话语,一般人喊停时,都会说“等一下!”、“等一等!”。可是田僧像是生怕自己说晚了一步,众人就会念出经文了。
姚丰愣滞回头,转头看向田僧,他看见了一众外乡人们茫然的眼神,以及田僧惨白的下颚。他回头看向其他的同僚,同僚们像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均是一脸惊恐之意,本要念出的经文竟然尽数吞回腹中。
这是怎么了?
姚丰只是迷茫了一秒钟,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张大嘴巴震惊看向裴溪的背影。
——裴溪竟然把青灯带了进去!
“裴通行是故意的。”有神之通行惊愕大喊,连忙提醒身边人,“不能强召,不能强召!快停下来,强召会毁坏他的青灯!”
“疯了,真的是疯了!”田僧气到额头青筋暴起,举步来到胖子的身前。
垂眼一看,他顿时眼前一黑。
胖子的眉心处萦绕着一团灭不掉的鬼火,裴溪不知道何时在他的身上种上了青灯的火焰——要是他们杀了胖子,这团火焰也会跟着被抹杀。
这是在拿自己的青灯作为震慑了!
田僧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裴溪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遵纪守规的好孩子,知礼数知进退。这几天做出种种石破天惊的举动,简直是要惊掉他们的下巴。
深究其转变的根源,无非是那个红水晶世界来的外乡少年。周遭的其他外乡人们看了一场大戏,此时都只觉得跟做梦一样,面面相觑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我去!出了镜冢之后一定要把这件事传出去,多新鲜啊,向来守规的裴通行竟然带头坏规矩?
“那个叫简云台的,是不是拿捏了裴溪的什么把柄啊……”有人靠近坎德隆,好奇地小声问。
坎德隆正要兴奋回答说“没准是色/诱!”,突然间田僧的目光就扫向了他,坎德隆顿时吓得六魂无主,汗毛直立,他连忙撇清干系,“啥啊啥啊,我可不认识他们啊!”
田僧走到了他的面前。
坎德隆颤抖地站军姿。
田僧沉着一张脸,看向了胖子、坎德隆,以及铁帽儿等与简云台有过接触的所有人,说“昨天在地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现在给我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
周边人同样很好奇,就连姚丰这种神之通行,也下意识走近了数步。
“啊——”铁帽儿浑身都是被鬼火烧出来的伤,还疼着呢,就被神之通行提溜到了田僧的面前。虽说他们这几人私下里都有嫌隙,但此时此刻,竟然不约而同变换出同一种表情——迷茫又觉得满心裂开。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坎德隆声音抖颤着说“简云台真的就只是劫持了裴溪。”
姚丰眉毛一竖,气愤说“少糊弄人!他只是挟持的话,我们的裴通行怎么会如此偏颇他,那裴通行岂不是白给吗。”
坎德隆“…………”
尼玛的,裴溪本来就是白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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