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趴在远方宫墙上时。”九重澜淡淡答。
海神宫红墙白瓦,红红一只火红色的大尾巴趴在白瓦上,犹如烈日当空。
显眼到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红红诧异,“那您怎么不拦我?”她想了想,突然心里一惊。
难道……大人是故意放她进去的?
很快她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九重澜垂眼看着石桌旁边的小药罐,黑烟袅袅而起,呛鼻不已,还略带腥味。
红红离得远,眉头都免不了皱了皱。
九重澜却像是毫无所感,垂着眼帘轻声问“他的情绪怎么样?”
红红眼神不自觉看着药罐,她好像闻到了血腥味,是错觉吗?
意识到九重澜偏头看向了自己,红红整个人一个激灵,收回飘远的思绪慌乱说“他……呃……脸色不太好,话也很少。”
九重澜呼吸一滞,深深闭眼。
看他心情这样糟糕,红红也觉得恐慌。虽说简云台已经安抚过她了,但无论谁在一圈人的包围与注视下,都会难免紧张。
正当她有些六神无主之时,后方却突然有嘈杂之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呼唤。
“红红!”
是景礼的声音!红红惊喜回头看,就看见景礼站在人群的尽头,被拦在那边。在最初的惊喜之后,红红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有些胆怯看了九重澜一眼。
想求情,又不敢求情。
九重澜开口,语气不咸不淡说“我已经安排人护送他回泉先国,你若是想跟着去,就直接跟上,无需向长老请求恩准。”
“!!!”红红“啊”了一声,这次的心情已经无法用惊喜两个字来描述了。她回头看了景礼数眼,又回头看九重澜。
“好!好!”连说了几个“好”字,红红语无伦次,又担心九重澜会反悔,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立即想要调头游走。
“等等。”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
明明是很轻很轻的声音,红红却猛地顿住了身形,紧张又迟疑回头看。
“大、大人?”
九重澜唤人拿来一个敞开的扁托盘,红红好奇看向托盘。见周围人都眼带鼓励看着她,红红这才大着胆子,伸手掀开其上的绒布,随即眼睛猛地一亮,喜悦之情溢出言表——是一条火红色的精美罗裙!
花纹繁复,珍珠与钻石点缀在轻纱上,这比红红所见过的任何一条裙子都要漂亮许多倍,她甚至都有点不敢去触碰。
担心自己的脏手会玷污这条裙子,这条她的梦中情裙!
“饯别礼。”
九重澜开口说“你去了泉先国,若是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向我告状。”
“…………”红红抱着托盘,瘪了瘪嘴巴,又环顾周围一圈族人。大家面上都带着笑意,明显方才装严肃,是故意吓她的。
红红终于憋不住了,泪眼汪汪扑倒在九重澜的鲛尾下,放声大哭含糊不清说“呜呜呜呜呜大人我之前还误解了您,要不是简云台点醒了我,我还以为您真的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真傻呜呜呜呜呜……”她哭得太大声了,后方的景礼明显情绪激动起来,冲撞着人群想要上前。
“……”
九重澜垂目看了眼她,脸上的神情依旧云淡风轻,眼眸深处却支离破碎。
在哭的人,却是最幸福的人。
他偏头看了眼景礼的方向,又看了眼红红,说“走吧。”在苦痛的深渊之中能看见别人幸福,也许也能够沾染到一丝幸运吧。
红红恋恋不舍起身,一步三回头。
她抹掉了脸上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大人,您为什么不进去啊?”
九重澜静默片刻,摇头说。
“他不想看见我。”
“不是的!”红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大声反驳说“简云台刚刚和我聊天的时候,还在为您说好话呢。他让我不要误解您、怪罪您,更不能猜忌曲解您的好意!”
九重澜诧异抬眸。
红红怂恿说“他才不会不想看见您呢,不信的话您进去看看。”
九重澜眸色动容,红红还想要说话,但又想去景礼那边。最终红红只是叹了声气,无奈说“大人,我不知道您在回避什么。我只知道他现在很不舒服,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刚刚我进殿的时候,那么大一个主殿,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想您从前被海神关押之时,简云台他都是一有空就去看您、陪您的,他还为您挡了许多海神的明枪暗箭……您觉得他不想见您,甚至是不在乎您,不能光看嘴上说出来的关心,还得看看他这些天都为您做了什么啊。”
“不说其他的,就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红红红着眼眶说“您执鞭打海神,牵连他病体难耐,他可有怪过你一句?”
“…………”
这一番话对于九重澜来说,当真是久旱逢寒霖,一语惊醒梦中人。
诚然,之前的争执到现在都是一个心结,简云台醒来以后问都不问他的玉骨,只知道关心其他人。
似乎永远都将他排到了最后。
但简云台当时自己都不舒服,且身上的伤大多都是因他而来,为保护他而落难受伤,这些行动所意味着的,比一两句轻飘飘的关心话语,要更加具有力量。
是他钻牛角尖了。
等九重澜想明白这些时,红红已经走了很久了。他抬眼看向紧闭的海神殿大门,想了想,沉默着控潮来到殿门前。
抬手,想要敲门。
手掌心又顿在空中,九重澜皱眉沉思。后方的鲛人们看在眼里,都急在心里,恨不得上去帮自家大人一脚踹开门。
好在大门朝内打开,简云台一步三停,这时候才气喘吁吁走到门边,又费好大的力气才勉勉强强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缝隙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宽,门外的风卷起了九重澜的白色长发,一缕白发拂过简云台的耳畔,促使他惊愕停下了动作。
隔着门缝,两人同时开口。
“你……”
“我……”
又同时停住。
九重澜垂眼看他,仔仔细细打量他一圈之后,见衣着不凌乱,身上也没有新增的血迹,这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但论起要开口,他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云台很少跟人服过软,有心想要给他们两人都递出一个台阶,又担心九重澜还记挂着之前种种,不接这个台阶。
若是都主动服软了,还不给他面子,那可真是难受。
就这样隔着门缝静默对立了半分钟,把后面的鲛人们都给急坏了。
简云台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来主动破冰,干咳一声不自然说“我现在突然又想喝药了,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喂我喝么,你现在……还想喂吗?”
。.v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