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几件事,每一件都不好办。”</p>
赤龙真人看着苏午的眼睛,出声道:“周围各村里正、村老非是有求于我们,凭什么帮我们编制名册,统计人数?</p>
只是叫他们来辨认这些女尸,他们倒还是会愿意做的。</p>
而在各村巡游,进行‘义诊’,难保某不会被当成骗子,惹人唾弃。</p>
——你我在闽地也周游了有些时日,应该清楚,此间乡党士绅林立,宗族聚集,周围村镇普遍信持‘五通神’,我们现在‘五通神’头上动土,甚至要与在本地扎根多年的‘天威道坛’对垒,</p>
这岂是容易事?”</p>
“师父方才不是说了,要着人去请天威道坛的红头师公过来,看看他们有甚么手段?”苏午对此早有准备,闻声平静回复道,“天威道坛上的神灵灵验,莫非我们北闾山法坛上的神灵便不灵?</p>
我知那些宗族耆老、里正士绅不会乖乖听命于我们,帮我们做事。</p>
他们信持五通神,自不肯轻易相信我们这些外来人。</p>
那何妨手底下显真章,法坛上显威灵,当众戳破天威道坛的谎言,显神通于人前?</p>
赢得村民百姓的信任其实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p>
——只要是有真本领。</p>
只要我们真的灵!</p>
那他们早晚要信我们!</p>
——至于那些宗族耆老、里正士绅不肯协助我们——只要万众人望聚集而起,他们到时候就是身不由己,不肯也得肯了!”</p>
赤龙真人听着苏午所言,连连点头,赞道:“你这厮——某看你倒是个造反的好材料!”</p>
“……”苏午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具体方略我们到时再细细推敲一番,布下这个局,只要天威道坛的红头师公入局,就叫他们做我们的垫脚石,永无翻身之日!”</p>
“好!”</p>
赤龙真人应声道。</p>
两人如此这般商定了诸事。</p>
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的黄六子,此下抓住机会,赶紧出声道:“两位道长,我、我夫人如今这般情况,这该如何化解啊?</p>
她腹中所孕育的既然不是真正的胎儿,可有办法在不损伤她性命的情况下,将那东西从她腹中拿出来?”</p>
夫妇二人跟随苏午一路至此,正是为解决黄氏妻腹中‘胎儿’之事,</p>
但到了地方,紫袍年轻道人的那位师父,只是观察了黄六子妻子的腹部一会儿,说了几句,便不再理会二人,自然叫黄六子夫妇心头焦虑。</p>
苏午听得黄六子所言,转而看向赤龙真人。</p>
“此下发现得还算及时,去除你夫人腹中之物并不困难。</p>
你们在这里稍待。”赤龙真人同黄六子夫妇说了几句,便站起身来,走到茅屋角落堆放的一堆行李前,在其中翻找一阵,拎出一个书箱,从书箱里抽出一卷画轴。</p>
他将画轴挂在靠床的墙壁上,</p>
画轴展开,</p>
显出内里一头戴文管帽,身披猩红文官袍服、长相狞恶、满面胡须的神灵来,那神灵腰上挂着个酒葫芦,正一手架起宝剑,一手并成剑指,作舞剑之状。</p>
苏午一看到那画像上的神灵一身打扮,</p>
顿时猜出了神灵身份,</p>
正是‘天师钟馗’!</p>
“你腹中之物,乃是愿力种子与你心血精气纠缠,聚而成胎。</p>
胎儿长成之时,就是你消耗尽一身心血精气殒命之日。”赤龙真人看着黄氏妻,同对方说道,“想要去除这腹中怪胎,首先须得设法将愿力种与你心血精气分割开来——</p>
但在此过程中,亦不能损伤你的心血精气。</p>
然而,我观你腹中愿力种与你的心血精气纠缠已深,单纯以术法分割二者已然不可能,纵然分割出来,亦会毁伤你的本源,导致你寿命减损,日后也再不能怀孕生子。</p>
如此,某才想了当下这个法子。</p>
你向钟馗天师叩拜,向他许愿,请他帮你拿下腹中怪胎。</p>
钟馗喜好啖鬼,你腹中之物,于他而言,亦算是一种鬼祟,如此,你向他许愿,他帮你取出腹中愿力种子,那愿力种子为他吞吃,也算酬谢了他。</p>
便无需再行还愿,沾染甚么因果了。</p>
此法可以叫你安然渡过此关。”</p>
赤龙真人在道法修行运用之上,委实是天资卓绝,禀赋超乎凡俗。苏午可以确定,他当下提出的这个方法,必然是其临时构想出来的,乃是根据各地村民向‘五通神’许愿还愿演化而来。</p>
现下就看这法子是否灵验了,</p>
若是灵验的话,明日就有用到它的地方!</p>
“黄六子。”赤龙真人与黄氏妻说过话,又招呼了黄六子一声,“毕竟你夫人也是怀胎三个月,不得已才要落胎。</p>
此事过后,身体难免虚弱,你还得尽心照顾一段时间才行。”</p>
“是,是。</p>
我一定好好照顾她!”黄六子连忙答应道。</p>
随后,赤龙真人着几个道童在‘钟馗舞剑图’下布置好香案,点燃了对烛,蹲好了香炉。</p>
他将一炷香递给从床上爬起来的黄氏妻,道:“只需向钟馗天师诚心叩首,在心头请他帮自己祛除腹内鬼祟即可。”</p>
“是。”</p>
黄氏妻战战兢兢地应声,</p>
依着赤龙真人的吩咐,在对烛上点燃线香,即向钟馗画轴恭敬叩首,敬献了香火。</p>
在其向画轴叩拜时,赤龙真人眉心骤然飞出一道金红符箓——乃是一道‘请神符’,那道符咒倏忽投向墙上的钟馗舞剑图,</p>
与钟馗舞剑图刹那交融!</p>
画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