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一千一百一十二章·996年·“爸爸妈妈会难过的（下）”</p>
这种行为会上瘾，是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尝试的。但她没钱买消炎药，后面就停手了。</p>
但此时，久违的寂静再度传来，她沉默于逐渐递增的痛觉中。</p>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感觉自己在正常呼吸着，而不是眼前蒙着一层灰暗的色调，亦或是一层扼制呼吸的面罩。</p>
像是回归母体的拥抱，周围满是水的质感，耳边朦朦胧胧恍惚一片。</p>
……</p>
【你们没注意吗？她其实在直播的时候，有时候会突然情绪不正常，就跟犯病了一样，虽然很快又会恢复笑容。】</p>
【现在想想，好可怕，她不会真的有病吧……】</p>
【年轻人承受能力不行，啧啧。】</p>
【封神榜又添一员。】</p>
苏洛洛望着漂亮的晚霞。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只要自己站在黑雾中，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能看到格外纯净的晚霞。因为它隔着一层黑雾，看上去越发亮眼。</p>
“苏洛洛，你……”叠影准备吐出诱惑之语。</p>
“——你是谁——”</p>
“果然她就是侵略者的走狗……”、“还好在这里逮到她了……”、“快杀了这个魔王……”声音渐渐弥漫。</p>
【因果网只差收尾了，她不能提前说出真相。这应该算是“成长”吧。】</p>
【脏】、【鸡】、【垃圾】、【人渣】、【恶心的病人】……词汇在她的脑中缭绕，她已经做了几百个噩梦。梦见自己脱光衣服站在聚光灯下，文字齐齐朝她涌来，刺穿了她。</p>
她不可否认，叠影的话很有吸引力。她若是点头，不会损失任何东西，而摇头，迎接的就是肉眼可见的……末路。</p>
她朝着叠影高声大喊。</p>
……</p>
她睁着眼睛。</p>
“唰！”</p>
“可是，几亿个人的爸爸妈妈，都会难过的。”苏洛洛说。</p>
这一下，让此前的一千个一万个恶意猜测——都一瞬间得到了“实锤”。</p>
谁在乎呢。</p>
这一刻，望着铺天盖地的恶言和少数的善意，少女终于明白了什么东西变化了——是名为成熟的糖衣一点点覆盖在了自己身上，是名为伪装的东西一件件大衣裹住了自己。</p>
人们穿着军方的铠甲和道袍，盯着黑雾里的她，眼里满是厌恶。</p>
照片是黑白色的。</p>
“……要加入我吗？苏洛洛。”叠影轻声说着：“你要拯救的人，就是这么一群二极管般的家伙。他们不管事实真相，只关心神灵和上位者的喜好，只要能讨好神灵，不管什么言语都能说出口。”</p>
从那间公寓逃走了。</p>
……爸爸妈妈？</p>
“你的爸爸妈妈不是不在了吗？”叠影说。</p>
长发女人枪尖直指黑雾，指向苏洛洛身边的叠影。</p>
黑雾里，苏洛洛抬着头，与叠影对话着。</p>
无人回音。….</p>
——她望见了密密麻麻的军队。</p>
“——为什么要帮助魔王！！！”</p>
“小时候，亲戚们怜悯地看着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买到大房子，但我现在，可以住很大很大的房子了，它叫旧神宫，比世界上的任何房子都豪华……”</p>
胆小鬼连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更何况是千万张键盘的负重，她扛不住的。</p>
晚霞就没有了啊……</p>
“祝你生日快乐……”</p>
【……我只是个胆小鬼。】</p>
……</p>
“抬头看看吧，苏洛洛，星辰大海要比他们深远得多，你头顶的宇宙才是一切的终极，这些声音终究会淹没在千万年的尘埃里，甚至不及一枚行星的千万分之一。”</p>
是啊，她是个胆小鬼。</p>
天际陷落了一抹夕阳血色，傍晚了。</p>
身为军方将领，艾葛妮丝要作最后的确认，毕竟她是军方将领，她要确认这星空影子到底是不是侵略者，确认苏洛洛是不是被冤枉的。</p>
“祝伱生日快乐……”</p>
她这样拒绝了叠影。</p>
“可是这样的话……爸爸妈妈会难过的。”</p>
“我还会……对了，我还会做流沙麻将。我会做不翻车的流沙麻将，我会好好地剪裁图片，少放点云母粉，油也不会漏……”</p>
……</p>
“你所幻想的世界，根本没那么美好。你一心想要融入的互联网，其实比任何地方都恐怖、都肮脏。”</p>
……</p>
她参与了什么吗？又见证了什么吗？是多么狂乱的命运钟声在这一刻敲响？它该发出何等悦耳之声？</p>
呲呲，呲呲。</p>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
她赌赢了，叠影果然来诱惑她了。</p>
房间静谧。</p>
也许她应该用力推开叠影，说自己拒绝升上高维。也许应该爆发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也许她应该说出真相，把这些天的痛苦发泄出来。</p>
在看到叠影的第一眼，苏洛洛很激动——她把自己置身于这么凄惨的处境，就是为了见到叠影，与叠影对上话，从而判断因果线的变化，进一步推测出叠影的位置。</p>
——【笑容】。</p>
心脏在微微鼓胀着，像压着什么。她流不出一滴眼泪。</p>
【妙！这样就合理了，身材确实不错……】</p>
因果线绷得笔直——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在如花一样盛开，结出果实？</p>
“嚓，嚓，嚓。”</p>
不是因为拯救世界的荣誉，不是因为神明的青睐，不是因为几十亿人类的感谢——仅仅只是因为……</p>
不可以停下。</p>
“……如何？”叠影耐心地询问她，像一位谆谆善诱的大哥哥。</p>
她逃走了。</p>
……其实她与死亡，有的时候，只隔着一个妈妈。</p>
……</p>
【魔王听了，只是淡笑，听不出情绪。】</p>
苏洛洛仍然要继续直播。如此庞大的负面情感朝着因果线的这一端袭来，她要观察叠影那边的反应。….</p>
——原来是军方发现了她的位置，追捕过来了。</p>
在苏洛洛茫然的眼神中，叠影将手搀扶着苏洛洛，故作亲昵姿态：</p>
“你们……都说她是魔王吗？任何我们做过的事，都比不过神灵的一个眼神吗？”</p>
“割完后，刀会消毒，我会好好消炎，也会贴上创可贴，总之不会出现问题的……”</p>
【——第一场命运电影。】</p>
【你们怎么这样说啊……】</p>
那是一种……每次割开自己时，都能感受到的心灵上的疲惫。是一种无论自己怎么做、都看不到尽头的疲惫……万般情绪在她的心中掠过。</p>
……很累。</p>
昏暗无人的房间里，少女再一次哼起这样的歌。十八岁那年，她与苏明安一起哼着。如今她独自身处陌生的时代，需要她自己唱。</p>
目标终于达成了，可叠影却抛出了如此诱人的果实。</p>
……</p>
明明游戏的二测不是她的责任。</p>
“妈妈，救救我。”</p>
【嘻嘻。】</p>